公子说:“我不饿。” 他这么说,我自然也不好客气,继续吃了起来。 “你方才与子泉谈过?”过了会,他问。 “嗯。”我一边吃着一边说。 “他如何说?” “他不会再对太子妃和皇太孙动手。” 公子眉间微微松开。 “你怎说动了他?”他有些好奇之色。 “也并未如何说动,只是圣上身体可否康复尚未明确,子泉公子是懂得变通之人,不会一意孤行。” 公子知道我的意思,片刻,颔首。 “不过子泉公子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我看着他,“长公主和淮阴侯的打算,公子当是清楚,总有一日,此事还会再起。到得那时,只怕公子和表公子亦不可再两端犹豫。” 公子看着我,片刻,淡淡一笑。 “我不曾犹豫过。”他说,“霓生,我曾与你说过,史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世事一向如此,只不过众人总爱假装看不到罢了。” 我有些讶异,问道:“公子是说,将来两边纷争,公子未必会再选皇太孙?” “两边?”公子摇头,意味深长,“只怕到了下次,不会只有两边。霓生,我只想做对的事。” “何谓为对?”我问。 “裨益于天下,便是对。”公子道。 我知道他一向如此,只不过从前与他交谈,从未深及于此。我忽而想,桓瓖自诩不为迂腐束缚,只怕在眼界上而言,公子比他更不受束缚。 正说着话,忽然,远处传来鸡鸣的声音。我这才恍然发觉,这一夜过得如此之快,又过得如此之长。 公子也听到了鸡鸣声,望着堂外,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霓生,”他忽而道,“现下仍醒着的人,恐怕不止你我。因得我等今夜做下的事,将来的日子,必也有许多人不得入眠。” 我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天明之后,公子仍要去官署么?”我问。 “去。”公子道,“散骑省乃中枢之地,越是要紧之时,越不可离开。” 我了然。 “太子妃和皇太孙那边,打算如何处置?”我问。 “待得天亮,城门开了,便带太子妃和皇太孙出雒阳。”公子道,“逸之说,范少傅在四十里外有一处田庄,地处偏僻,太子妃和皇太孙可在田庄中隐姓埋名住上些日子,待得朝中局势安稳,再商后事。” 我想了想,这般乃是妥当。如今,慎思宫的消息应当已经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因得我先前说的那血光之灾,她或许不会太吃惊。但皇太孙的罪名还未定下,便遭遇横死,不会有人怀疑这是皇后下的手。这也是我决定提早救人的原因,如此可火上浇油,也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以便浑水摸鱼。 就算皇后心生疑虑,她远在明秀宫,无论是派遣人马来查清状况,还是来回传递消息,都须得忙碌一阵,在混乱时及早离开雒阳,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而这样的时候,不会有人去关心沈冲这样一个刚被撤了职的太子冼马,或者公子这样一个看上去事不关己的新任通直散骑侍郎的动向。 那屋子里的□□我放得很足,没有人可以把火救下,那两具尸首我也特地拖到了内室之中,待得火灭了以后,定然已是焦炭。就算皇后能怀疑出来太子妃和皇太孙被人救走,她也无法洗清弑君的罪名,且梁王不会给她清查的机会就会动手。 心里想着,我继续埋头吃粥,待得最后一口给我刮得干净,我小声地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 公子的书似乎也看完了,他起身,道:“快天亮了,你莫再多耽搁,去歇息吧。”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