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在低声说话,孩子哼哼唧唧哭着。 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随着炉上水滚开的气泡,许多声音竟相入耳。 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孟戚能感觉到人没走远,就坐在屋外的房檐下,所以他也不急,就这么躺着床上听着。 ——好像有很久都没听过这些声音了。 坊间逐渐苏醒的早晨,渐渐填满的人声,市井百态,他似乎也看了很多年,却不知怎么都忘了。 “大夫,你起这么早?” “秋红?”墨鲤的语气温和,“你体虚,井水又太凉,不如到中午再洗衣。” “……毕竟是过年,想洗干净一些,前些日子都在奔波,大夫这么说,我就再偷半日懒。”秋红的声音近了些,她问道,“好香啊,这是在煮豆粥?” “嗯,泡了一夜的豆子,现在煮开了。” “柴火不够吧?”秋红忧心忡忡地说,“豆粥煮得不够久,怕是不行。” 墨鲤只是笑,没说武林高手从来不怕没柴火。 秋红走了,又是一个早起提井水的人。 “哟,这屋子住人了?是宁道长带回来的?” “暂住几天,过阵子还要走。”墨鲤好脾气地回应着,并不因为跟对方素昧平生,就不理会对方。 “没事没事,看来是照顾宁道长生意的人。” 说话的人嗓音很粗,他笑着说,“拿路引的,不是有一技之长,就是有亲可投。要我说啊,荒年饿不死手艺人,真羡慕啊!” 墨鲤避开了谈自己,只是说:“这里也不错。” “可不是,除了穷,没缺点!” 那人笑哈哈地走了。 炉子上的豆粥还在咕嘟咕嘟冒泡,香味慢慢飘了进来。 没有米的香味,只有豆子。 孟戚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他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头发还是散着的,衣服也没穿好。 墨鲤自然能听到屋内的动静,他隔着门问了一句:“醒了?” “没想到大夫还会做饭。”孟戚的手指动了动,有些迫不及待。 “生个炉子煮点豆子,还谈不上会厨艺。” 墨鲤这话还真不是谦虚,他作为人,在世上只活了二十年不到。 要读书学史,要学歧黄之术,还要学武,哪来的时间学厨艺,秦老先生也没教过他这个。东西能煮熟,饿不死就行,熬药总要生炉子的,墨鲤对这个倒是拿手。 孟戚走到窗前,因为糊得太严实,他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影。 “怎么想起来做豆粥?” “不是豆粥,我借了附近的石磨,把豆子碾出浆,煮沸了给你做药喝。”墨鲤手里握着一把破扇子做样子,炉子上的火旺得很。 孟戚闻言一愣,就这么披头散发地推开了门,正对上了坐在屋檐下,有一下没一下扇炉子的墨鲤。 墨鲤一派从容,完全不像是早起干活的模样,悠闲得手里就差一卷书了。 炉子上是一个瓦罐,里面的豆浆滚得更加厉害。 “怎么这个也能治病?”孟戚好奇地低头。 “……能解毒。” 墨鲤顿了顿,不等孟戚反应过来,又很快地说,“救急解毒还是成的,你就算了,反正滋味也不差,价格也便宜,墙角还有大半袋子呢,够我们吃三天。” “……” 三天都只有这个喝吗? 孟戚忍不住瞪着墨鲤了,庄稼汉都能被饿得头晕眼花。 “哦,也能做豆腐。”墨鲤偏过头说。 “这还差不多……” 孟戚还没嘀咕完,墨鲤忽然问:“不对,你经常什么都不吃,也没见你饿死。现在有能吃的东西,你又嫌少?” 孟戚很想说自己做国师的时候,美味佳肴见得多了,太京的酒楼他肯定吃了个遍,可是一来自己啥都没干,就等着端碗,二来大夫是不能得罪的,说好了什么都听大夫的吩咐,于是孟戚理智地闭上了嘴。 “哎哎哎,这谁家的媳妇?生得这么好看?”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忽然出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眯着眼睛看向这边。 “……” 墨鲤与孟戚下意识地左右望望,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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