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虹出门唤来伙计,嘱咐要嫩嫩的。伙计十分晓事,见她大清早从严冰房里出来,却全做不见,面上丝毫不露,干脆地答应着去了。 回到房中,见他已经穿衣下床,正戴发冠,她笑道:“歪了。”走到他面前,抬手扶正。 仰着脸看那青瓷发冠,想到它的由来,一冠一钗,出自同一抔土,同一座窑,是一双一对一样心。 她真够蠢笨,竟然直至此刻才明白他的深意。 严冰目光定格在她脸颊淡淡的泪痕上,柔声问:“你哭过吗?” 寄虹似怨似嗔,“昨天多凶险你都不知道,差一点就——”她声音哽了一下,深吸口气,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答应我,以后绝不许再这样了,不许。” 他虽不后悔,也有些后怕,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叹息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但能想到其它的法子,也不至于拿命去拼的。 她轻声回答:“我知道,全都知道。” 四目相对,他怦然心动,手指摩挲着柔滑的肌肤,缓缓捧起她的脸庞,迎向自己。 她见他慢慢俯首过来,越来越近,心中半明半昧,隐约猜到他的心思,一时懵懂,一时期盼,一时紧张,一时不知所措,只想逃开。 然而她却微踮起脚,轻轻闭上双眸。 就在此时,敲门声传来,“蛋羹来了。” 两人慌忙弹开,羞窘不敢直视。 严冰万分懊恼,自己干嘛点那劳什子蛋羹? 伙计等了好一会才见寄虹开门,照旧装作看不出她双颊绯红,神色如常地递上蛋羹,问还有什么吩咐? 寄虹说:“结账吧,我们……那个,严主簿待会便走。”莫名其妙,心虚什么呢? 伙计走后,寄虹站在门外平复半晌,觉得松了口气,却又掺杂着些许失落似的。 送严冰回家,嘱咐他好生休息,便不多待,说要即刻召开瓷会大会。严冰也想同去,看到她瞪着眼睛的可爱模样,又乖乖坐下,笑道:“好了,我哪儿都不去,只安心休养便是。”想了想,补充道:“不要请吕小姐。” 寄虹不解,“为什么?玲珑肯定会全力支持我呀!” “听我的就是了。” 她知他必有深意,也不多问,瓷会大会果真没有邀请玲珑。 一百多人云集一堂,虽有昨日宴席上的几人力挺,多数中小窑厂仍忿忿不平,鼓噪如沸,焦点依旧集中在造办资银上头。 寄虹睥睨环视,道:“诸位且放一万个心,若年底朝廷的贴补仍不能到位,这笔帐,霍记接了!大家的花费,有一千付一千,有一万付一万,差一文钱,我霍寄虹自个儿摘霍记的匾!” 这话如快刀斩乱麻,登时镇住纷纭众口。 沉默片刻,有人小声说:“能当真吗?”这可不是小数目。 寄虹起身,挺胸肃容,“窑神之前,不敢有半字虚言。” 她并非意气用事,之前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七八万两银子,勒一勒腰带,霍记还出得起。 有了保底,众人的态度便大为改观。很快商量出各家分配的数目,一一签字画押。寄虹捧着那叠认领书,并无半分轻松,反觉重如千钧。 万里征途,才刚刚踏出一步而已。 一刻未曾歇息,她只略做梳洗,稍后飞快整理出一份方案送去驿馆。 叶墨正独自对着棋谱摆棋,看她不卑不亢站在中央,刻意未施脂粉,头上只簪一支素雅的钗子,却十分别致,青枝白梅,衬得她清丽脱俗。 他觉那钗子有些眼熟,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瓷制,猛然记起严冰似是戴着一个相配的发冠,眸底便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瞥一眼她递上的书札,并不接过,却指指身旁的锦墩,“来,对弈一局。” 寄虹想到昨日严冰命悬一线全因叶墨居心不良,分外恼恨,一丝一毫摒弃前嫌的想法都没有了。虽不能翻脸,但面色清冷道:“不通棋理。”将书札再递过去,“请郎中过目,以便早日开工。” 叶墨仍是用的那副瓷质围棋,指间的棋子轻轻敲击着棋盘,“待我下完这局。” 她知道大约为着先前的事,他总不会叫她好过。也不争辩,径自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