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亲口所说,我俩是天下的英雄,并没有说我俩是天下的奸雄,这当然就是确凿的证据,对不对? 第二条,“英雄”的版本,出自范晔的《后汉书》,性质属于正史,即正规的史书。而“奸雄”的版本,出自孙盛的《异同杂语》。《异同杂语》,也简称《杂语》。《隋书》中的《经籍志》,记载有《杂语》五卷,应当就是孙盛的作品。但是请注意,《隋书》并没有把它分类在史书当中,而是划归在“小说”一类。而当时的小说,在班固的《汉书》卷三十《艺文志》中,被定性为“街谈巷语,道听途说”。比较起来,可信度就比正史要差了。 第三条,最为关键,要多说两句。“奸雄”一词,后世一般的理解,都是奸诈的英雄,含义有褒有贬:虽然性格上极其奸诈,但是才能上却真是了不起,终归还是英雄一个。用这样的理解去考察许劭评语,就会高度认同“奸雄”的版本。但是很遗憾,这种习惯性的理解,是很成问题的,因为这种理解,与“奸雄”这个词汇在当时的准确含义,并不能完全吻合。 研究历史必须读古书,而古书中有的词语,随着时代的变迁,含义会出现变化。语言学界的泰斗王力先生,在他的名著《古代汉语》中,专门讲了这个问题,题目叫《古今词义的异同》。他特别提醒说:“时代不同,词义就可能有变化。我们一定要注意这一点,不能不加考察地以今义去理解古书中的词汇。”王力先生的提醒,是我们考察许劭评语版本的指南针。举例来说,比如“小品”,魏晋时期是指佛教经典的简略本,如果说成春节晚会的语言类节目,佛家师父就要笑了。又如诸葛亮《出师表》中“先帝不以臣卑鄙”一句中的“卑鄙”,是指自己社会地位的卑下鄙贱,如果说成品德的恶劣,孔明先生就要生气了。孙吴名将朱然的外貌,史书说是“气候分明”,这里的“气候”是指一个人流露出来的精气神,如果说成天气气象,朱然就要反对了。由此可见,我们理解古书中的词汇,只能按照当时的原意去理解,而不能用后世已经发生变化的意思去理解;用流行语言来说,就是不能搞词汇意义上的穿越。 同样,“奸雄”一词,当时准确的含义,与现今的理解完全不一样。这个词汇,是从《荀子·非相篇》的“奸人之雄”四个字浓缩而来。奸人的含义很明确,就是坏人、恶人,完全是负面的贬义,所以才有汉奸、内奸的称呼。而“奸人之雄”,则是坏人当中的称雄者,用大白话来说,这不是一般的坏蛋,而是坏蛋当中最厉害的大坏蛋。荀子认为,这种“奸人之雄”,最能蛊惑人心,对社会的危害极大。因此,圣明的君主要想治理好天下,首先就要把这种“奸人之雄”全部诛杀了,然后再来铲除一般的盗贼;因为盗贼还能通过正面的教育来使之改过自新,而这种“奸人之雄”完全坏透了,任何办法都改变不了他,只有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到了汉代,“奸人之雄”,以及由此浓缩而来的“奸雄”,常常出现在史书中。最能说明问题的例子,在《汉书》卷八十四《翟方进传》、卷八十三《朱博传》中。说是西汉成帝时的丞相翟方进,上奏章弹劾朝臣朱博、孙闳,严厉斥责他两人是“奸雄之党”,结果朱博受到撤职处分。稍后到汉哀帝,朱博起死回生,又当上了丞相,却依然不思悔改大干坏事,遭到左将军彭宣的猛烈弹劾,说他“倾乱政治,奸人之雄”。于是朱博被抓到监狱中,赐饮毒酒而死。同一个朱博,身上得到两个定语,一个是“奸雄”,另一个是“奸人之雄”;招来的下场,不是丢官,就是丢命。这充分说明当时的“奸雄”,与“奸人之雄”完全是一回事,都是指罪大恶极的头等坏蛋,完全是负面的含义,没有一点点褒扬的意思在内。 总之,当时的“奸雄”,其实就是“清平之奸贼”一句中所说的“奸贼”,而且还是比一般奸贼更恶劣的大奸贼。把当时这个词汇的含义弄清楚,弄准确之后,再来做判断就容易了。两种版本中,应当是完全具有正面褒奖含义的“英雄”,才是可信的原版;而完全具有负面贬损含义,一点都没有正面褒奖含义的“奸雄”,则属于好事者道听途说的误传。道理很简单,如果曹操被人评价为罪大恶极的头等坏蛋,无可救药的大奸贼,他听了之后还会兴奋得大喜而去,那脑袋恐怕就有问题了。因为他千方百计找许劭为自己作评价,原本是想洗刷掉家庭出身上的耻辱,现今家庭出身的耻辱还没有得到洗刷,却又招来彻底否定自己的大嘴巴子,更添加了新的奇耻大辱,家庭和本人都成为士大夫群体的笑柄,他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呢?对不对?因此,最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