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王章接下来的举动,却令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只见老计相抬起衣袖,信手擦干了脸上的血水与泪水,然后冲着郭允明长揖及地,“郭大人,你若是真的还念着老夫往日相待的情分,就把老夫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汴梁东门口。老夫倒是要看看,他日郭威起兵前来报复全家被戮之仇,谁有本事替你等抵挡他的大军?”(注1) 注1:计相,三司使掌管一国钱粮,因此又被称为计相,财相。 第八章 峥嵘(三) “噗!”手起,刀落,砍飞一颗满是白发的头颅。 身边的爪牙迅速递上一片白绢,郭允明抓过来擦了擦刀刃,随即将白绢丢在了正在倒下的尸体上。从始至终,每一个动作不带任何犹豫。 既然郭威造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留下王章,就没有任何意义。至于先前口口声声所说的相待之恩,呵呵,若非郭某人背后还站着一个皇帝,他王章会表现得那么友善么?不过是想给他自己留一条退路,虚情假意罢了! “去,问问聂文进,为何史弘肇的府邸还没有攻破?他到底会不会打仗?如果不会,陛下就亲自披了铁甲上前督战!”对着晚霞检视了一遍宝刀的刀刃,郭允明继续吩咐。声音不大,却令周围每一个人都隐隐觉得脊背生寒。 在此之前,大部分护圣军将士,都以为郭允明是个卖屁股的兔儿爷。谋略、文才、武艺样样稀松。而现在,众人才赫然发现,原来兔儿爷郭允明,杀起人来居然如此干脆。刚才劈在王章脖子上那一刀,开封府里的刽子手都未必能做得跟他一样利落。而杀了人之后还能用白绢抹去刀刃上鲜血的那份从容,更是令许多江洋大盗都望尘莫及。 几名心腹爪牙答应着,跳上马背,挥鞭狂奔。不多时,便将右卫大将军聂文进本人给叫了过来。虽然此人跟郭允明的品阶相同,且手握重兵。却根本没胆子托大,隔着老远,就跳下坐骑,满脸堆笑地向前者拱手,“允明兄,你怎么不在皇上身边护驾,亲自前来上阵杀贼了?万一被流矢所伤,岂不是让末将百死莫赎?放心,放心,一切尽在掌握。郭、杨两贼全家已经刘府尹被斩草除根,史贼家中虽然有些冥顽不灵之徒垂死挣扎,也支撑不了太长时间了。放心,用不了天黑,末将就一定会将史贼两个儿子的首级送到大人面前!” “我要他们两个首级做什么,我要的是尽快让陛下安心!史弘肇家的人一刻不杀干净,龙武军就一刻不会安生!”郭允明撇撇嘴,一边将宝刀入鞘,一边冷笑着回应,“史贼家中,到底有多少冥顽不灵之徒?你带着整整一个军的兵马,按说光是用脚踩,也早就应该将史府踏平了。怎么还让他们支撑到了现在?” “这,这不是里边还藏着一队龙武军么?今天早晨被刘府尹冒死给骗回去的,郭大人您忘记了?”聂文进脸上一红,赶紧将头低下,继续拱着手解释,“那队人马虽然数量不多,可里边个个都是史弘肇亲手挑选出来的老兵,又个个愿意替史弘肇效死。而史弘肇那贼,又把院墙修得极为结实,咱们,咱们护圣军虽然人多势众,可,可手里的攻城器械,却,却不怎么凑手!” “没有攻城器械,你不会放火?”郭允明越听越不耐烦,把眼睛一瞪,大声质问。 “放火?”聂文进迅速扭头朝四下看了看,满脸震惊。汴梁城里头住的百姓,虽然不至于个个都是大富大贵,可这么多年下来,也有不少人跟文武百官拐着弯沾了亲。这一把火点下去,史弘肇的余孽倒是都解决了。放火的人也彻底成了众矢之的,文武百官个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知道聂文进在担忧着什么,郭允明将手朝四下里浓烟翻滚处指了指,继续催促,“都烧了那么多房子了,还差史弘肇一家?成百上千支火把丢进去,里边的人即便个个都是金刚韦陀,也得是烧成一堆骨头渣滓!” “那,那……”晚风已经有些凉了,聂文进的额头上,却汗珠滚滚。抬手迅速擦了一把,他压低了声音补充,“别处,别处是别处。史府那边,那边紧挨着,紧挨着就是太原留守的官邸。虽然,虽然皇叔他老人家已经很久没回汴梁,可,可……” “可什么?把里边的人赶,把里边的人请出来,然后立刻放火!”郭允明才不在乎什么皇叔不皇叔,虽然他很清楚太原留守刘崇的地位,以及此刻河东兵马的庞大实力。“烧,不要怕波及到左邻右舍。等灭了史弘肇全家,郭某从国库拨专款出来替他左邻右舍重修宅子!” “这,多谢郭大人指点,末将这就命人去放火!”聂文进稍作犹豫,旋即躬身领命。太原留守固然权势熏天,可毕竟远在河东。而如果他今天胆敢不让郭允明遂了意,恐怕后者耳旁风一吹,用不了多久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