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那样炙热肆意,而是沉淀成了一种执念般魔怔的念头。 他松开手——被子还没破,倒省了修补的工夫——偏头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蓦地想到噩梦中海妖紧盯自己的银瞳。 同样妖冶的明亮。 ……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既然能出现一次,就一定会出现第二次。思及几天前出现的银影,他的手不自觉再度紧攥。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海妖的踪迹,然而那妖怪却仿佛他臆想中的存在般,没有留下丝毫蛛丝马迹——结识晴明后,他回忆起当年将她卷走的狂风,专程去找了七角山那位曾经的风神,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她不在平安京……你在平安京,是找不到她的。」这样的回答。 不过只要真的存在便好。 他站起身穿好衣服,把长弓从架上拿下来,又放上箭支、背好箭筒,也不看镜子,就随随便便的把一头长发高束起来,下地出门了。 只要真的存在,他总有一天会找到她。 然后,将她亲手杀死。 他本打算出去散散步,至少把这身冷汗消掉,离开的路上途径神乐的房间,却意外的发现自家妹妹不在房间里。 他当然没有进去,那样神乐绝对会生气然后好长时间不理他的……凭借过人的五感,对他来说判断一个房间有没有人还是很容易的。 他倒是没觉得半夜不在房间有什么问题,毕竟他自己也曾经大半夜的和那只蠢狗一起,在院子里盯了一晚上达摩怎么睡觉…… 只是这个时节,海妖四处作乱,早上神乐还听见了来自海上的奇怪声音。哪怕她说那声音是无害的,也没办法让他安心。 ……况且该说是直觉吗,这次来自铃鹿山、好像凭空出现的大批海妖,让他联想到了幼时遇见的那个妖怪。 联系到几天前那场偶遇,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妖怪来自海国。 幼时的遭遇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他一向渴望与强者交战,也热衷于战斗中命悬一线抑或是成败未明的紧张感,然而倘若曾发生在他身上的任意一场战斗出现在所珍视的对象身上,他都会紧张得手脚僵直、无法忍受他们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 这也导致神乐相当不理解他的过度保护,并且时常表露出一种微妙的厌烦。 ……哈、哈哈……妹妹长大了不理解哥哥了也正常…… 他忍痛想,从妹妹门前离开,打算借着散步的机会顺便把妹妹揪回来……这是正当合理的保护!才不是他神经过敏! 回忆起神乐早上的异常,他没怎么细想就猜到她肯定在海湾的位置,现在可能在干站着吹风吧?晚上的海风可不能多吹,回头得给她泡几杯热茶喝。 他迎着湿润清新的海风一路走过去,脑袋里不停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却毫无自觉。 ——直到走到海湾前。 海的味道之外,又萦绕着种更特别、更腻人的气味。 他停了步子。 远远地望见海边一抹亮银。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每一份细节都印刻在脑中。 那只妖怪的颜色。 杀意刹那间涌出填满心脏,又伴随平稳的跳动近乎冰冷的注入血脉流淌。 银色的海妖似乎长大了,外表与那时颇多差异。这很正常,这么多年过去,他自己也成长了不少,倒是前些天她仍维持着幼年体的背影更令人惊讶些。 这很好,毕竟要他和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妖怪打起来,瞧着也挺没面子的。 他看见亮银覆盖下一抹恬静安然的红。 罪无可赦的海妖单手撑着身子、压在少女身上,垂落银发遮住神色,也遮住了身下人的眉眼。 她裸露的腿弯上有一线细细的鳞片,像流淌的血液蜿蜒的痕迹。 海妖身下的女孩身着红裙,黑发柔顺。 ……神乐,有时候也会莽莽撞撞的做出令哥哥担心的事情呢。 他平静的想。拉开弓弦。 杀意仍平稳收敛的流淌。 优秀的猎手们都懂得如何瞒过猎物。他们的杀气只会在箭支离弦注入灵力的刹那融进武器,化成箭尖无形的锐气。 ……而他倒也称得上优秀。 所以他也并不担心自己会伤到神乐。 目光凝在海妖被银发附着的脖颈,脑中构想致命点的位置,他微微调整手中箭尾的角度,尽量确保击中后不会让神乐溅上一身血。 他听见弓弦绷紧、不堪重负的低弱嗡鸣声。 ——长箭离弦。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