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横他一眼,道:“你不过是没能忽悠住珑珠,就想着去那女孩家里看个热闹罢了。可你也该替人家想想,以你这样的身份过去,只怕要吓着人家的……” 话说到这里,他忽地一顿,心头竟对这样一个会替别人着想的自己,升起一股陌生感来。然后他才意识到,之前当他对宜嘉夫人表现出关心之意时,他的心头也曾掠过同样的陌生感觉来着。就好像,他之前并不怎么懂得去表现对别人的关心一样。 而,事实上,他自小就被人夸作“善解人意”的…… 忽然,李程拿肩一撞他,“那丫头居然真叫阿丑,难怪她长得那么丑了。” 被打扰了思路的李穆立时不高兴地一拧眉,道:“她叫什么关你什么事?反正是一个以后再也见不着的人。” “这可未必。”李程笑道,“我觉得那丫头挺有意思的。” “我可一点儿都没觉得。”李穆不感兴趣地扭开头去。 第三十七章·秦川 大概是莫娘子那句“跟我们不同”,叫阿愁想起前世时她奶奶的那些话,于是当晚,她在梦里大哭了一场。 直到她被莫娘子推醒,阿愁于半梦半醒之间打了个嗝,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莫娘子的手垂下床沿,轻轻抚过阿愁的头顶。 那温柔的触碰,立时驱散了梦境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悲伤。阿愁伸手抹了一把脸,振作起精神,抬头冲着莫娘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道:“吵醒你了。” 莫娘子摇了摇头,借着窗外的天光细看看阿愁的眼,叹道:“看来昨天到底还是吓着你了。”又道,“你莫要想太多,贵人虽然难缠,不过也不都是些不讲理的。何况,昨天那位小郎也亲口说了,这不过是无妄之灾。便是有什么事,也还有师傅我在呢。” 阿愁一愣,抬头看看莫娘子,心头忽地就是一热。 刚才她于梦中,又梦到了她奶奶去世后,那清清冷冷且浑浑噩噩的几年。那几年里,她不跟任何人有任何过于亲密的交往,也对别人主动表现出来的友善视若无睹。她把自己包裹在安全的孤寂里,却误以为,这就是“岁月静好”…… 隔了一世,如今以阿愁的身份去重新审视秋阳,阿愁才发现,前世时的秋阳其实十分擅长自欺欺人。如果不是那个没有风度的同事拆穿了她那自以为的“岁月静好”,她大概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自我封闭。 而,如果那天秦川没有突然出现的话,阿愁想,以秋阳的性格,她也许会置之死地而后生,从此自过去的情伤里幡然醒悟,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可惜的是,造化弄人,偏偏秦川在她最脆弱的这个要命时刻里又冒了出来…… 刚嫁给秦川时,秋阳有好一阵子都没能回得过神来。虽然有大红结婚证书证明着她和秦川已经是夫妻的事实,虽然她的手指上套着秦川送她的硕大结婚戒指,可她心里其实一直怀着一种不踏实感,以至于她都不敢去问秦川,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来找他,以及,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出现,而且还突然地向她求了婚…… 也幸亏秦川没等她鼓起勇气来问,就主动告诉了她,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 直到这时,秋阳才吃惊地知道,原来在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秦川曾打电话去家里问过她的成绩。因为秋阳不在家,电话是秋阳奶奶接的。已经几年没怎么跟秦川说过话的秋阳奶奶,一改往日的冷淡,不仅告诉了秦川,秋阳考中的学校和专业,还主动问了秦川的近况。在得知他将要出国留学后,秋阳奶奶叹了口气,道:“到此为止吧,以后别再来找我家阳阳了……” 秦川的出现,于处于崩溃边缘的秋阳来说,等于是溺水之人的一根救命稻草。不想放手的二人,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那时候的秋阳和秦川,谁都没有想到,哪怕他们自己觉得时间于他们是静止的,可十年的时间里,一点一滴的积累,到底还是改变了很多事。婚后,习惯了自我封闭的秋阳,一直没能找到渠道释放自己;而位高权重的秦川则愈发地霸道独断,又总自以为是地掐断秋阳那想要重新振作起来的苗头,以至于到最后,一个越来越封闭自我,而另一个,却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问题的所在,还自以为他们的婚姻极是美满…… …… 窗外,传来五更两点的梆子声。 阿愁蓦地一挺脊背,回手拿过枕头连拍了三下,又翻过一面重新摆好,然后伸手推开被褥坐起身,抬头对床上的莫娘子笑道:“该起了。”又以快活的语调问着莫娘子,“昨儿拆烧鸡的时候,我特意把鸡骨头留了下来。我们拿鸡骨头熬汤吧,然后下鸡汤面当早饭。可好?”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