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那墨块于砚台上磨动的声音,以及换着宣纸时,那纸张“沙沙”的响声。 默默写了一会儿字后,李穆收起最后一笔,抬头看向那明显一边磨着墨一边走着神的阿愁。 “其实你不必怕我的。”他压低声音道。 阿愁愣了愣,收回四散的神思,却是飞快地睨他一眼,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我没有怕你。” 因这会儿室内正安静着,便是别人听不清他俩在说什么,到底还是能够听到他们在说话的。于是那坐不住的李程立时抬头问着他俩道:“你俩在说什么?” “我写好了。”李穆道。 他这里刚放下笔,珑珠就已经带着一个丫鬟捧着水盆过来了。 珑珠和一众丫鬟上前殷勤侍候着李穆净手时,阿愁放下手里的墨块,悄悄退到了一边,心里则是一阵腹诽——万恶的剥削阶级!要不是这些小郎们的任性,这会儿她完全可以躺在床上休息了! 似感受到她的怨念一般,从珑珠手里接过帕子擦着手的李穆忽然回头看她一眼,冲她道了声:“跟我来。” 见他俩要出去,李程赶紧大叫道:“等等我,我就好了。” 一边叫着,他一边飞快地在那宣纸上胡乱涂抹着。 李穆皱了皱眉,探头看看那宣纸上如鬼画符一般的字迹,却是眉梢一挑,看了看李程,也不提醒他,只站在一旁等着。 等李程写完最后一个字,高高兴兴地叫了声“我也好了”,他这才不咸不淡地道了声:“你这鬼画符,肯定交不上去的。我看你还是认真重写吧。” 李程不服道:“我哪里鬼画符了?!” 李穆也不吱声儿,只回头看向二十三郎。 二十三郎放下笔,过来一一检查了李程写好的字,摇着头道:“明儿你不想当众丢人的话,我看你还是重写吧。” 李程愣了愣,不服气地跑过去拿起李和的作业,一边叽咕道:“我倒不信了……” 李和的字是得自永昌先生的真传,自是李程比不上的。于是他噎了噎,便扭头又去看李穆的字。偏李穆的字,便是还没有李和那样的韵味,至少看上去极是工整。 “你这就叫作欲速则不达。”李穆幸灾乐祸道,“老老实实重写吧。” 说着,忽然伸手一拉阿愁,带着她出了书房。 阿愁回头,只见林巧儿站在李程的书桌边,手里拿着那墨块,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极是哀怨。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叫李穆又拉了她一把,她只得向着林巧儿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又冲着那位任性小郎君的背影恨恨瞪了一眼,到底还是被强拉了出去。 第六十七章·金屋藏娇 才刚一进前厅,阿愁就愤愤地甩开李穆的手,却又不敢真个儿违了规矩表现出她的不满来,只默默咬了咬牙,假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呢。” 李穆看她一眼,道:“上次我就说过了,这句话等你大些再说。” 阿愁被他堵得一噎,便木着一张脸垂下眼,假装自己只是一块顽石。 这样的表情,不由就叫李穆的牙根一阵发痒,那漂亮的桃花眼狠狠一眯,心头飞升起一股恼恨之意。 前世时,不管是秋阳奶奶还是秦川,都最为痛恨秋阳这样的表情了。每当她的脸上出现这样一种表情时,便表示着她放弃了抵抗。可虽然她投降了,这表情却也同时暗示着,她已经决定把自个儿当个死人——“既然我无力反抗,那么你爱咋的咋的吧。斯人已逝,有事烧纸。” 李穆不由用力闭了闭眼,食指无意识地推向眉心处。在推了个空后,他怅然地看了看手指,垂下手。再看向阿愁时,却是只见阿愁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在看着他刚才抬起的那根食指。 李穆心头一跳,赶紧转移着阿愁的注意力,道:“听起来,你好像对我有着一肚子的怨气呢。” 阿愁眨了一下眼,垂眼道:“不敢。” “哼,”李穆冷笑一声,“不是‘没有’,而是‘不敢’。就是说,你果然有一肚子怨气了。” 他深深看她一眼,回身坐进上首的椅子里,看着她又道:“我给你这个机会。说吧。” 阿愁悄悄从眉下看看他,见他一脸的平静,看着不像是生气的模样,又想着若是再叫这二位多来上两回,她和林巧儿还不知道要被他俩的任性拖累成什么模样,便把心一横,道:“两位小郎的抬爱,虽说是我和巧儿的福气,可说到底,我俩只是两个学徒,被师傅送进府来也只是学本事的,侍候二位小郎毕竟不是我们的本分。且,只怕我们跟两位小郎走得近了,还会招人非议,倒叫人说我们不懂规矩……” 她偷眼看向李穆,心说,我这言下之意已经够明显了,你该明白了吧? 可坐在上首的李穆只拿食指撑着太阳穴,看上去依旧是一脸的高深莫测。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