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阿愁一路进来,那小丫鬟始终拿一副防贼一般的眼在盯着阿愁,且嘴里时不时还冒出一句喝斥。 阿愁也不跟这小丫鬟计较,只目不斜视地跟在那小丫鬟的身后。 那小丫鬟领着阿愁穿过一条长而幽暗的防火巷,来到一个足有周家小楼两倍大小的四水归堂式两层楼前。 当阿愁跟着小丫鬟站到院中的天井里时,那楼上楼下立时探出好几个插金戴银的脑袋来。 一看到她们,楼上下的娘子们顿时就聒噪起来,有人哈哈笑道:“假的吧?这就是花香要引荐给我们娘子的梳头娘?!” 又有人道:“瞧这模样,大概还没满师吧……” 还有人撇嘴道:“还说认得专门给碧珠儿做妆容的梳头娘,我就说她在吹牛嘛,碧珠儿那可是旋胡舞的大家,凭她哪能认得……” “诶,不一定哟,不定这真是个有本事的,能让花香凭着个新鲜妆容,把郎君被玉暖那小妖精勾走的魂魄再勾回来呢,哈哈……” “说什么呢,不是说这是她替我们娘子请的人吗?我看她是觉得郎君那边没了指望,这是改而要巴结我们娘子呢……” 阿愁只装着一副老实相,眨巴着小眼儿,抬头看着那些说怪话的女子们。 这些女子,年纪最小的才十五六岁,那最大则看上去至少已经有二十五六岁了。她们每个人都尽其所能地在头上插戴着各种首饰,脸上更是浓妆艳抹,身上的衣着纹饰也是五彩斑斓。和她们一比,昨儿来送约帖的那个小丫鬟,简直就是如村姑一般朴素了。 此时已值深秋,偏这些女子们仿佛是想要借衣着挽留住夏日一般,一个个竟依旧都还穿着那轻薄透肉的夏装。特别是那半袒着的、因靠着栏杆而挤得更为醒目的一片片雪白胸脯,看得如今依旧是豆芽菜一根的阿愁忍不住就低头往自己那一马平川的胸前偷瞄了一眼。 若不是这里是正经的住户人家,阿愁险些就要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到了章台的某处花街柳巷了…… 楼上下的女人们话中带刺地说着怪话时,楼下某间屋门忽然被人猛地拉开,韩枝儿冷着张脸站在门口处,冲那领路的小丫鬟喝道:“叫你接个人,偏你舌头这么长,竟废话个没完了!” 指桑骂槐毕,却是转眼就换了种上位者般矜持的神色,对阿愁点着头道:“你倒也算得准时,进来吧。” 阿愁默默又眨了一下眼,脑子里不由就勾勒出一番喜新厌旧、夺爱争宠之类的八点档剧情来。 跟在韩枝儿的身后进到屋里,她还没能抬头打量屋里的陈设布置,就只见韩枝儿双手抱胸堵在她的面前,那上下打量着她的眼神里,带着种说不出的算计。 “听柳儿说,如今你生意渐渐起来了?”那韩枝儿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腔调问着阿愁。 “还行吧。”阿愁故意回应以一种心不在焉的口吻,这才扭头看向四周。 不得不说,如今韩枝儿住的地方,可要比周家小楼里强多了,面积大不说,还是内外两间的套室。 那内室是卧室,外间是起居室。两间颇大的房间里,却是几乎所有的桌面案几上,都堆满了一堆堆不知什么用途的高瓶低罐,以及一些大大小小的瓷玉石器摆件。这看似繁华的琳琅满目,于杂乱无章中透着股心虚的寂寥。 见阿愁打量着室内,那韩枝儿原本要说的话忽地一收,只挑着眉梢,以一种自得的神态,指着那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室内道:“这些东西都是郎君所赐。你别看这会儿乱,等我搬到西院里独住时,只怕这些东西都不够陈设呢。不过也没什么,郎君说了,到时候看缺什么再到库房里去挑便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以一种期盼得到什么回应的眼神看着阿愁。 阿愁只沉闷地看着她,倒叫韩枝儿一阵不满,却是暗皱了皱眉,看着阿愁又道:“如今在这府里,像我这样的,可独一份儿呢。” 这是明着要点赞的意思吧。 阿愁想了想,便“哦”了一声,却是不等韩枝儿继续再向她显摆什么,紧接着问道:“枝儿姐姐特特请我来,是想叫我替你梳头的吗?姐姐想要什么样的发式?” 一种恼怒从韩枝儿眼里一闪而过,不过她很快就抹去那种情绪,继续维持着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回身极妖娆地往那妆台边上一坐,侧头看着阿愁道:“听我妹妹说,如今你替教坊里好几个名角大家做着妆容?都有谁?”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