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人之母,此刻竟有大遇知音之感,赞道,“果然有见识!对对对!以前我娘家一个族妹出嫁,就是黄历没供神,这会儿便不大顺遂。” “可不是么,黄历本来就是避邪的,在神前供一供,法力更大,自然众邪退让,保人平安。”何子衿还颇有理论知识。 大家絮叨了一回封建迷信,梳头的时辰就到了,孙氏极是庄重,拿着据说也是在神前供过的开脸的丝线与桃木梳给三姑娘开脸梳头。孙氏心下还觉着,果然不愧是书香人家儿,比那些暴发之家讲究多啦。 这一天都是在心碌中度过,只有一个不忙的,就是新娘子三姑娘。三姑娘紧张的要厥过去了,何子衿开解她,“就当去串个门儿,呆三天就能回来了。” 三姑娘攥着拳头抵住胸口,道,“等你成亲就知道了。” 何子衿笑,“阿文哥这会儿肯定已经望眼欲穿啦。” 三姑娘嗔,“还打趣我。”她嫁得近,胡家离家不远,走路也就是两刻钟的功夫,三姑娘对何子衿道,“嫁人,还是要离娘家近,心里才有底。”她嫁本县都这样了,真不知那些远嫁的是什么滋味儿。 何子衿大为赞同,“是啊。上次二妞姐跟胡三爷那事儿,亏得娘家离得近呢。要是一嫁老远,娘家看不见摸不着的,得怎么着呢。” 何子衿还特别叮嘱三姑娘,“我看阿文哥不像胡三爷那样的人,不过,他家是大家族,人口多,关系复杂,三姐姐你刚进门儿,可不能太软乎叫人觉着好欺负。要不然,以后受气的日子多着呢。阿文哥又不能时时在家。” 三姑娘笑,“我知道,又不是木瓜,哪里就能叫人欺负了去。” 两人说着话儿,三姑娘略放松些,中午吃了一碗饭,何子衿劝她,“多吃点儿,成亲啊,就是体力活儿。” 三姑娘胡思乱想的等到傍晚,胡文骑马高头大马过来接媳妇。当然,媳妇不是白接的,何家提前把三姑娘西厢的门儿关好,新郎叫门,这年对儿,叫门不只要用红包,还有做诗对对子,像何家吧,何洛主动做了新娘的娘家人,阿念也是当仁不让啊。阿念知道他家阿文哥文采不大成,决心给他家阿念哥放水,张嘴便道,“凤落梧桐梧落凤。” 胡文气得,白贿赂这小子啦,张嘴就是回文联,这种对联颇是难对,正读反读都一样。胡家是书香之家,帮手很多,可胡文原是想着叫这小子出几个简单的,自己来对,岂不有面子么!小舅子都是白眼儿狼!胡文急死了,一位堂兄弟对道,“山连水月水连山。” 阿冽道,“只算工整。” 胡宣是胡文堂弟,胡家公认的第三代子弟中最出众者,同时是阿念的同班同学,想了想,道,“珠联璧合璧联珠。” 众人顿时叫好。 阿念再出一联,“风竹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 胡宣皱眉思量片刻,笑,“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 阿念已经收到胡文怨念的目光了,一笑拱手,“胡兄对的好。” 胡文刚松口气,何洛上前一步道,“荷花茎藕蓬莲苔。” 胡宣两道浓淡相宜的眉毛拧的都要打结了,胡文急死了,怎么成亲遇着这般辣手,阿念悄悄告诉阿冽,阿冽嘟囔给胡文的小厮立春知道,立春嘀咕给自家主子,胡文松口气,大声道,“芙蓉芍药蕊芬芳。” 何洛毕竟是文雅脾性,一笑退后。胡文上前念了两首催妆诗,叫开西厢房门。叫开门后,胡文先给何老娘行礼,又对着三姑娘长身一揖,笑眯眯的对阿念拱拱手,道,“有劳念弟啦。”老子成亲,你们一个个儿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做甚啊!幸亏阿念年岁小,不然岂不是夺老子风头嘛!至于在一畔的何洛,胡文只当没瞧见他。肯定是嫉妒,刚刚出那么难的对联,害他冷汗都出来啦。唉,举人老爷又咋样,照样打光棍儿哩~ 阿念一身新衣袍的把三姑娘背出去。当然,背也不白背,胡文得给个大红包,阿念得了红包,转手就交给子衿姐姐啦。 何老娘瞧见,心下暗暗点头,这个习惯好。 望着三姑娘上了轿,何老娘颇是不舍,拉着胡文的手絮叨,“好好过日子啊!好爷们儿家,都要疼媳妇。你媳妇伺候你一辈子,一辈子和和气气的啊。” 胡文都应了,何老娘说着说着,感情丰沛的红了眼圈儿,多不容易啊!当年跟逃荒似的给他那烂好心的儿子接了家来养着,还养得这么好。她老人家还没收到回报呢,就嫁出去了。其实还赔了百十两银子哩~何老娘简直伤心死了,待喜轿走了,何老娘唉声叹气,“养闺女有啥用啊!一个个的,早晚是别人家的人!赔钱货嘤~”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