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边倚着的人望着她笑,高个子、桃花眼、白大褂,不用看也知道是赵沛航。 他看她出来还鼓了两下掌:“不简单啊,这都被你搞定了。” 她瞥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之类的话她都懒得问了。 “听说陆潜今天出院,早上就开始闹腾了,我下了手术就过来看看。”他自觉地解释,“他手没事吧?还有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他一扬下巴:“跟陆潜有关?” 她点头,拉着他走远几步,才问:“你上次说的,记忆损伤的情况,会持续多久?” 赵沛航抱着胳膊看她:“说不准。怎么,他不记得什么了?” “很多。”她觉得累,都不想细说。他刚才如果目睹了她跟陆潜争执的整个过程,应该大致也猜得七七八八了。 “这种情况有可能是暂时性的,好好休养,随着身体机能的恢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也有可能是永久性的,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一辈子这种字眼太刺激,舒眉的肩膀都绷直了。 “有些事想不起来不也挺好的嘛,人要往前看,多想想将来,何必非要纠结过去的事?” “他不记得我了,我还得天天跟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那我是属于过去还是将来?” 他笑笑:“过去他可没那么听你的话。” 实际上陆潜谁的话也不见得听。 他看起来斯文隽秀,脾气温和,骨子里却带着桀骜不驯的劲头。 可最近目睹了两回他跟林舒眉的交锋,显然只有她能降得住他了。 其实这也是舒眉想问的:“他以前就不喜欢我,现在又不记得我了,那为什么醒来之后反而不排斥?” “因为他是狄米特律斯。” “……谁?” “莎翁《仲夏夜之梦》里的人物,没听过吗?”他笑笑,“陆潜在大学戏剧节还演过的,因为仙王滴入眼睛的花汁,他醒来后爱上第一眼看到的海伦娜。” 那他也应该爱他老妈吧? 林舒眉头疼:“我说正经的。” “正经的回答就太官方了——可能有很多因素。你应该明白,昏迷的人并不等于完全没有意识。他睁不开眼,不能说话,但周围的声音、气味、环境的改变,他都是有知觉的。谁尽心尽力照顾了他三年,他的潜意识里是知道的。” 她不信,可的确没有更好的解释。 “连性格都会变吗?” “你也注意到了吧?”赵沛航终于收敛起一点笑意,“他变得比以前暴躁、敏感、偏执,将来随着他慢慢康复,可能连兴趣、口味都会发生改变。脑损伤固然是部分原因,你也不要忘了他经历了车祸,九死一生。icu里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每一次插管都生不如死,他有知觉就会疼,会觉得痛苦。抢救的医生和家属都尽力让他活下去,却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愿意。” “救他反倒是错了?” “不能简单的用对错来判断,但的确有很多人经历了抢救醒来之后反而对家里人有怨怪的情绪。”他顿了一下,“我们做医生的,现在也会跟家属说不要过度抢救,不管能不能救活,要让病人保有基本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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