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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始分部门搬家。小半年过去,那位于老文化区,已经旧得不能看的老办公楼被彻底遗弃。

    最后搬离的是民族乐器部。

    六月的一天,沙春提着行李从老办公楼里出来,登上接员工去新楼的大巴前,回头看了看这自己工作了接近十年的地方。

    她对这里有感情。

    天很阴沉,黑云压在屋顶,是快要下雨的征兆。

    黑云下方,“冬邺演艺集团”六个残破的大字正在被建筑工人拆下。

    这栋楼屹立在此已有三十多年,翻新过几次,从没有电梯到加装电梯,从只有电风扇到空调覆盖。它见证了冬邺演艺集团几次大起大落,也见证了沙春从一个学生妹成长为社会人。

    现在,它被卖掉了。

    它的新主人买它,仅仅是因为它的地段太好——老文化区附近是冬邺市旅游的集散地,有很多历史悠久的建筑,它即将被改装成一栋廉价酒店,迎接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

    黑云中闪过一道闪电,惨白色的,接着是雷声滚滚。

    沙春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肩膀,眼中有些黯然。

    也许感性的人都这样。

    大巴的窗户不能开,她的同事跑到车门边对他喊:“马上下雨了,别耽误大家时间!”

    沙春这才注意到,全车人都在等自己。

    她尴尬地跑上车,接连说了好几句“不好意思”。

    车发动时,她听见坐在她后面的男同事不满道:“大家都想搬去新楼,就她作妖。他妈的,我听任姐说,我们部门本来安排上个月搬,就是她打了个报告,说六月初有演出,搬家会耽误集体排练的时间,这才延迟到现在。她有病吧?搬这一趟能耽误多少时间?她自己没悟性,资质差,需要没日没夜地练,凭什么拖着我们一同倒霉?这楼又破又烂,上下班堵得要死,车位也少,老子每天得把车停在一公里以外!多在这儿熬了整整一个月,妈的想着就来气!”

    一旁的女同事低声说:“算了算了,她在前面呢,小心听到。”

    “听到怎么了?听到才好!”男同事越说声音越大,“艺术这碗饭没有天赋端不起来,有些人仗着自己勤奋努力,就在领导那儿多嘴,以前能让咱们全部门陪她待在这破楼里,现在又能让咱们一车人等她看‘风景’。那以后呢,还得等她干什么?我看她别叫沙春了,去改个名字,叫沙小公主!”

    车上没有坐满,沙春一个人坐在双排座上,被男同事说得低下头,双手紧紧拽住了裙子。

    大巴在雨幕中穿行,透过车窗往外看,只看得见白茫茫一片。

    男同事喋喋不休,“看吧,下这么大的雨,桥上肯定堵车。要不是这女的犯病在下面待着不上来,拖拖拉拉,我们至于现在还没开出老文化区?出事儿都他妈赖她!”

    “你少说几句!”女同事听不下去了,“下个雨而已,能出什么事儿?你少乌鸦嘴!”

    更后一排的中年同事却附和男同事,“我也烦她老是打努力牌、勤奋牌。这算什么优点啊?一首曲子她练不好,当然得加班练。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咱们做民乐,天赋比勤奋重要多了。勤奋不是长处哈,是耻辱……”

    沙春眼眶泛红,额发挡住了她的眉眼。大巴被堵在桥上时,她听着周围的议论,抬手抹了抹眼角。

    在新楼里,民族乐器部分到了一整层楼,其中只有一半办公室面江。

    沙春主攻古筝,分到了背江的练功房。她没说什么,只要没有外出表演的任务,就像以前一样第一个来上班,最后一个离开。

    冬邺演艺集团不是大众认知里的娱乐公司,早前是政府单位,后来转型成了股份集团,事实上仍享有政府资源,垄断着冬邺市诸如话剧、演唱会、音乐会等演出活动的代理和宣传,油水非常丰厚。

    集团内大部分职位是不对外招聘的,员工几乎都有“关系”。

    对没有太大志向的人来说,在冬邺演艺集团工作等于端上了金饭碗——工作清闲,工资高,出差就是吃喝玩乐,全年免费看明星演唱会。

    像沙春这样勤勤恳恳的人,在集团里算异类。

    八月,民乐部接到了新的演出安排,一群人在演出厅排练到临近下班,效果仍然不理想。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沙春会建议加班。但今天,她什么都没说,收好自己的古筝,跟身边的同事说了声“辛苦了”,就快步离开演出厅。

    那位曾经在大巴上骂过她的男同事惊讶道:“她就这么走了?她不加班了?”

    “我听说沙春在外面的培训机构接了活儿,现在要赶去上课呢!”同主攻古筝的女同事说。

    大伙儿都围了上来,一边收拾乐器一边闲聊。

    “什么机构?咱们到手的工资不低吧,她为什么还要接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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