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相处下来,我本就稀奇他这恶名如何来的,单就我俩的关系而言,我欠着他的内丹,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度日,就算他真的十恶不赦,幽冥路上我也得给他鞍前马后啊,罢了罢了,左右跟定他便是。 他在结界内突然安静了下来,看着我在他身边站定,许是我眼花了,竟在他唇角看到一丝浅浅的笑意,凛冽却又温柔,好似万丈冰原上掠过的一丝正午阳光,我待要看得真切些,那笑容却已悄然散去,只有一双沉静的眸子,与我对望一眼之后便不再看我了。 他比方才安静了许多,想是已经认识到了挣扎也是徒劳这个现实,只是此刻他脸色差到让人胆寒,令我不由得怀疑他方才唇角那抹笑意确实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我刚刚站定,人群中又有一人朝我们这边走来,我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慢慢师姐了。 她走到我身边,朝星沉拘谨的说道:“娉娉师妹跟我说,晨钟峰上的结界并未撤掉,只是识得我,以防我偷偷跑来寻她时会受伤,谢……谢谢师兄。” 星沉朝她微微颔首,慢慢师姐激动得在我手上狠狠掐了一把。 我疼得险些嗷一嗓子叫出来。 我眼巴巴看着元籁师兄那边的黑压压的一群,等了好半日,再无个肯往我们这边走的。 弱水仙子突然朝抱臂站在人群外,哪边都没站的霁月师兄粗声粗气问道:“你算哪边的?” 霁月冷嗯一声:“我何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过,自然是哪边都不站。” 他说着冷冷横了元籁师兄一眼,很有与他秋后算账的意思,元籁只目不斜视盯着星沉,对霁月师兄的冷厉目光视而不见。 元籁师兄平日里对霁月师兄唯唯诺诺溜须拍马的样子,与今日简直判若两人,想必他此刻已是豁出去了,定然是要让星沉在同门面前认罪伏诛,被扔进幽冥深涧才肯罢休。 虽不会真的要了星沉的命,但这样一来,无异于将星沉草菅人命,流波山包庇重罪弟子,紫微宫枉顾人命的丑闻昭告天下,日后星沉也不必在仙界混了…… 此举若成,当真是为他大哥报仇雪恨了,若换做是我,此时定然也顾不得霁月师兄的高不高兴了…… 弱水仙子冷冷一笑:“你到有些脾气,一会儿滚进幽冥深涧时不要鬼哭狼嚎便是。” 霁月师兄应是顾及到家门和师门的颜面,竟破天荒的替星沉说了句话:“此事多年前已经了结,家门之内也已对他重重责罚,如今再提还有什么道理,我劝仙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元籁师兄不依不饶道:“关起门来,罚没罚谁能知道。” 霁月师兄朝元籁扬了扬眉毛,表情很是有几分差异,似乎今日方知元籁师兄也是个硬骨头。 弱水仙子一挥手,干脆利落道:“一看便知。” 随着她广袖一挥,悬在众人头顶的明镜渐渐浮起一层模模糊糊的影子,过了片刻,镜中的景象越来越清晰,我瞧着那层层巍峨华丽的殿宇,精致的白玉阑干,与在星沉记忆中看到的紫微宫别无二致。 我悄悄看了星沉一眼,暗暗为弱水仙子捏了把汗,待这家伙从结界中出来之后,怕是要把弱水仙子大卸八块解恨,因为此刻,他的眼神太可怕了,虽再无半分挣扎和暴躁,但他静下来时,却比笼中戾气滔天的困兽还令人胆寒…… 我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到再次站稳时,我们全都来到了一个极其威严又华丽的大殿之内,站在光可鉴人的墨玉地面之上,头顶好似悬着一方苍穹,人就像苍天厚土之间一只微不足道的蚍蜉,我抬头随着殿中两排壮阔的白玉石柱,极目望向大殿深处,只见前方数百级玉阶直通向一座灯火通明的琼台,上面站着两人,还有一人跪着…… 我环顾四周,见大家都在这里,只少了星沉一人。 弱水仙子率先游动鱼尾,向远处的琼台飘去,我们也纷纷跟了上去,我一边走一边好奇的看着两边状似通天的石柱,上面绘着碧海惊涛,苍云掠影,皆是栩栩如生的动态,好不震撼。我正看得眼花缭乱,忽听一阵狂风呼啸,最近的一根石柱后突然盘出一条苍猛巨龙来,携云卷雨足踏惊雷滚滚,垂眸给了我们睥睨万物的一瞥…… 我拍着小胸脯,唬得心肝直颤。 慢慢师姐却兴奋的扯着我悄悄说:“这里想必是紫微宫的天祠了,我这辈子竟有机会亲眼目睹,果然气派啊气派。” 我悄悄问师姐:“天祠是个什么去处?” 慢慢师姐小声解释道:“这里是九重天上最威严的去处,瞧见那台阶通向的琼台了吗……那是历任帝尊登基之地,还有这石柱上的巨龙……应是历任帝尊身旁的伴龙,待帝尊仙去或卸位后,神位悬于琼台后那面通天岩壁之上,伴龙亦会化形在殿内,供后世瞻仰……” 我好奇问道:“什么是伴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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