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从心底窜至背上,苏伟摸索着,找了个角落,背靠着墙,蹲了下去。 偌大的宫殿里,连旁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正月里的天气正冷,屋里烧着地龙,点着火盆,却仍然让人觉得寒气嗖嗖。 苏伟抱着膝盖,盯着寝殿中,那挂着明黄纱帐的龙床。床上已经铺好了被子,并排放着两个枕头。 很久以前,他还没有躺到那张床上的资格。 只能隔着帐子,看着小小的四阿哥,在空旷旷的床上隆起一个小山包。 不记得是哪年了,好像是他到四阿哥身边没多久的时候,德妃的小公主去了。 四阿哥只见过那个小婴儿一面,却裹在被子里偷着哭了好久。 那时候的自己,除了陪在他身边,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他,小小的一个人儿,站在长长的甬道上,远远望一眼德妃娘娘的软轿。 看着他,整个夜里,埋首书堆,只为第二天,皇贵妃考校功课时,能得一句赞赏。 看着他,殷殷切切地照顾进了阿哥所的六阿哥,日日念着自己作为一个兄长的责任。 这样一年一年过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一桩桩、一件件不仅成了四阿哥深埋内心的过往,也成了苏伟自己心中的执拗。 他总想弥补胤禛这一世的缺憾,总想让他在永和宫,在十四阿哥身上,找回曾经失去过的一些温暖。 可如今回想起来,他之所以会这样执拗,是因为他一直相信,即便千锤百炼,在四阿哥内心,总还保留着那一点儿柔软,总还存着当初那个小皇子的影子。 他要保护那处柔软,要留住那些温度,他的胤禛,不该只是历史上,那个冷冰冰的铁血帝王。 可是今天,东暖阁里的两句话,硬是将苏伟最害怕的一幕,扯到了他的面前。 那个会在重重纱帐里,伸出手,抓住他帽帷的小阿哥,如今已登高临下,只俯首于天。 他是皇帝,天下为重。所有柔情,都是多余的东西。 今天是十四爷,那明天呢? 夜凉如水 张保赶在宫门下钥前,将李卫送出了宫。 回到养心殿时,东暖阁内还亮着烛火,平常这个时辰,万岁爷早被苏公公磨着去后殿休息了。 “皇上,奴才送李大人出宫了。”张保躬身走进东暖阁。 雍正爷还坐在书案后,眼望着窗外,身前的龙案上铺着道拟好的谕旨。 “朕打算让胤禵回京,遗诏就算不在他身上,也肯定会跟他有所牵扯。想要掣肘于朕,胤禵是现下最好的人选。” 张保自然知道遗诏是什么,心下也颇为不安,“既然皇上已经下定决心,明早让内阁把谕旨发出去便是了。” “是吗……” 雍正爷的目光转回到殿内,落到拟好的谕旨上,却迟迟没有再开口。 “万岁爷是在担心苏公公吗?” 张保试探地道,“苏公公是不知内情,如果知道了这背后的种种,一定会体谅您的。” “体谅?” 雍正爷仰头靠到椅背上,双眼望着穹顶,“有时候,朕都在害怕自己。他又要如何体谅?” “皇上?” 张保有些怔愣,龙案后的人却没有再回答。 月下旬 原本责令抚远大将军胤禵立刻回京,上缴先帝朱批的谕旨迟迟没有下发。 藏地捷报频传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