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轻驰掀开被子,起身套好长裤,低垂着脖子系着腰绳,说:“干嘛突然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怎么见得你就死在我前面?” “我比你大两岁,大概率上会比你早死。” 隋轻驰走进洗手间,说:“不会的。” 傅错感到隋轻驰从身后经过,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腰,轻轻揉了揉。 他看着隋轻驰绕过自己走到洗手台前刷牙,镜子上因为他之前刚洗过脸还有一层水汽,隋轻驰咬着牙刷,拿手抹了一下,明净的镜面上立刻映出两人清晰的面孔。 傅错看着镜子,镜面上是隋轻驰手掌滑过的痕迹,来自摇滚乐队主唱潇洒的一抹,其中有一条细细的痕迹和别处不同,那是戒指滑过的地方。 他喜欢看隋轻驰刚起床时很天然甚至有点杂乱的样子,支配他头发的不再是上舞台前做的造型,而是自十六岁起就没见变过的头发旋,他每次趁隋轻驰躺着的时候揉他的头发,它们都会在被他的手拨开后又纷纷回归它们经年累月长成的方向。 隋轻驰眉毛的边缘也没有再整齐得像勾出来的,又恢复了他熟悉的厚度,配着那双神采夺目的眼睛,是有一点点凶,但也有一种野性的美。 傅错禁不住问:“你这么自信会死在我前头?” “我也不会死在你前头。”隋轻驰放下牙刷,又打开水,弯腰捧着水洗脸。 傅错看着隋轻驰光裸的后背,漂亮的脊椎优雅地弯曲着,支撑着这具充满生命力的身体。 “……你是说我们要一起死吗?”他问。 “你先死我就陪你死。”隋轻驰抬头朝他看了一眼,眼睫和眉毛上挂满水,像刚从母胎中诞生的生命,那么鲜活却说着毫不珍惜自己的话。 傅错心中陡然一沉:“你认真的?” 隋轻驰站直身,拧上水,从旁边拿下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你也说过,我死了你就陪我死,你不是认真的吗?” 傅错语塞:“那当然是玩笑话,生活这么美好,我舍不得为了你殉情。” 隋轻驰擦下巴的动作顿了一下,片刻后把毛巾扔在了一旁,说:“好吧。” “好吧什么?” “你舍不得,我舍得。”隋轻驰走到他面前,偏头便吻他。 傅错觉得自己在被一个美丽的疯子吻着,他很想听隋轻驰接下来就说“我开玩笑的”,但他好像永远等不到这句话,有些焦虑地推了下隋轻驰:“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爱情,殉情这种事傻子才会做……” 那吻还是执着地向他压来,隋轻驰的眼睛被湿润的睫毛压着,像是大雨后懵懂的动物的眼睛。 “隋轻驰,”傅错艰难地出声,“你死了我不会陪你的,我说真的……” “我知道。”隋轻驰把他抵在洗手台上,下巴往上抬了几分,随即吻在他鼻尖,“我死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了,你陪不陪我无所谓,你就好好地活着吧……” 傅错痛苦地闭上眼,和隋轻驰接吻的感觉永远那么强烈,像野兽舔舐猎物发出的水声,激烈时他能感到隋轻驰高挺的鼻尖压在他脸颊上,像在刻骨用力地嗅他。 他抬手环住隋轻驰的身体,又感动得想哭,又绝望得想哭。 第九十一章 傅错睁开眼,来自窗外浅蓝色的光填满了这间卧室。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整夜地失眠了。人真的是奇怪的动物,说好两个月的期限,身体在那一刻似乎也听懂了,这两个月的每一天,每一个细胞都在拼命为他燃烧,两个月的期限终于要到了,它们似乎也感觉到了,那股燃烧的力量在飞一般地褪去,仿佛是在提醒他,可以做最后的道别了。 可他没有准备好。 窗帘很薄,光很黯,外面的世界朦朦胧胧,裹在雾里,大片的山林包围着他们,听不见一丝城市的喧嚣。住在这里的两个月,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每一天都是一样的,这儿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他和隋轻驰像永远都不会老一样写着歌,做着爱。 唯一提醒他时间的,是瓶子里的药,是刚好两个月的分量,所以药吃完了,时间就到了。 他转头看着隋轻驰,永远要趴着睡的西风的主唱,已经这样看着他许多个夜晚,更多个清晨,还是觉得遗憾,错过的那些时光,怎么补都补不回来。 这一天,当他下楼,再次打开药瓶时,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隋轻驰醒来时床边空着,但卧室的门敞着,他能听到从楼下传来的木吉他声,熟悉的和弦,却是有些悲伤的旋律,他翻了个身,裹着被子仰躺在床上,抬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静静地听着。 曲调虽然悲伤,但那里面有很多他熟悉的东西,苦味,甜味,风,和飞逝的时光。 下楼时,傅错抱着木吉他坐在沙发上,他面前的茶几上是写完的六线谱,压在一只药瓶下。 隋轻驰走过去拿起谱子,发现瓶子空了。傅错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