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轻佻、劾之以失礼的女子面前。 裴时行百般辩言,再无向前的分毫轻鄙。 只求她施舍些仁慈予他。 跪立的清隽男子扯了扯嘴角,咽下心间酸涩,柔声继续道:“臣自信能比它的生父做的更好。”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少年朦胧之时,裴时行亦因书中字句神动念驰,设想过夫妇之道。 料想是两姓和合,如阴阳发端天地,而后育养子嗣。 及至那时,他同他的妇人皆是初次为人父母,难免有生疏错漏之时,可一方有所不足,另一方便要弥补提点。 二人合力,依伴扶持,亦是此生幸事。 “成家育子不就是如此么。臣愿与殿下夫妇伴依,此后一路或有风波摇撼,却要相互扶持,及至我们的孩儿成人长大。” 裴时行目色柔和,好似因自己话中之景起了幻想。 元承晚不辨喜怒,倒是未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殿下意在无拘,却不知能容您孑然一身。” 他话音因分析政事渐渐变得冷静下来:“圣意无察,天威难测,便是当下能容,日后又待如何?” “待殿下膝下有子,若真有那一日,这一子便成殿下软肋,甚至会成为迫您再嫁的筹码。” 他自觉这话太过残忍,顿了顿方才继续:“虽这揣测只是臣一人一心的妄言,未必就有那么一日。” 元承晚原本深沉的目色倒是因此话划过一丝波澜。 她的确有过这番顾虑。 皇室女同样应当担负国稷安稳之责。 而历朝历代留给女人最普遍的方式,便是以身安边抚境。 以婚嫁联姻做筹码,换取双方缔结新约的机会。 往后便是男人的博弈,男人的功绩了。 时下大周四国来朝八荒臣服,天下承平日久,外族且还翻不起波澜。 可周朝之内呢。 诚如裴时行所言。 日后世家投诚联姻,抑或武官释权,若她未嫁,身为天子唯一的亲妹,她会被作为最合适不过的定心符,送入王侯高门之中。 当年杨氏养她在膝下,不就是存了令她联姻,好为二皇子缔盟结兵的意图么。 裴时行继续攻她心防道:“殿下当年建府之时,上京曾有女帝流言,令殿下饱受惊惶,您这些年一直藏锋养晦,不问世事。” “可臣知殿下高义,向来心怀万姓,素日更是体恤农耕,赀助学子。” 方才稍有松弛的内室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元承晚的眼神因“女帝”二字变得晦暗,隐有怒意。 裴时行全盘接收她的怒意,坦白道:“臣倾慕殿下仁爱襟怀。若殿下决定继续以己身,殚精为天下万民筹谋,臣愿与殿下风雪同道,万死不辞。” “若殿下有一日感到疲倦,自此寄情物外,臣也愿挡在殿下身前,无论与世推移还是冥顽不灵,臣会在这条道上继续前行,遮蔽殿下。” 他想起自己眼下和皇帝在做怎样的一番图谋,试着安抚她道:“臣相信陛下与您血肉至亲,绝不至于那般穷途境地。” “可若当真有一日,臣遭遇不测,殿下也不必忧惧。” “臣身后的裴氏,百年之内根基不倒,二百年内门庭不朽。臣会为殿下安排好一切,令您无后顾之忧。” 眼下新政方兴,他同皇帝君臣融洽,尚有许多待做之事,皇帝不会在此刻同他失和。长公主若嫁他,他自可庇护她平安。 他对新政亦怀有自信,事前预立万全之策。 可人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在那个打算里,他即便身死,也会在死前为她们安排好一切,以最高效力的裴氏家主书令,为长公主留下保全之策,护她和孩儿余生安稳。 元承晚终于收起她面上的散漫神色。 裴时行的确是天生的政客,手腕准狠,一举就探到她心中弊病。 诚如他所言,在她决定生下孩子的前提之下,同他成婚的确是最优策略。 她若孑然一身,的确可以如从前一般,纵情游乐,不问政事。 只消将眼下的日子继续过下去便是。 虽说最初是为了藏拙养晦,可这样的日子半点不委屈人,不知有多惬意。 但对于教养孩子,她还是没底。 元承晚自个儿三岁时便由杨氏抚养,同她没甚母女情分,是在满宫侍人傅姆的手中长起来的。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