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为殿下解下发带,素手持起一把质地剔透的缠枝牡丹纹玉梳为她轻轻通发。 满殿安静里,她诧异问道:“殿下为何愿意允驸马住进怀麓院?” 元承晚睁眸,眼中笑意宛然:“自是为了本宫的屋子少损几间。” 听雨一时反应不及,待转过弯来,不禁低低惊呼道:“您是说,那屋顶子是驸马捅破的?” 除了他还会是谁。 府中驱虫逐蚁,屋殿素来养护得当,每季都要检视修葺一遍,如何就恰恰好好塌了他的屋,又砸了他的床。 若裴时行其人当真如此晦气,那她当时纵有千般难处也是不愿同他成婚的。 今夜出了这事,她立时便料定这男人又作了新花样,遣了宋定去查探。 果不出所料。 裴氏子竟如此心机,听云愤慨道: “那殿下何不同驸马挑明,好生敲打他一番遣去别院便是,何必允他入怀麓院?” “自是因为,养猫要养在眼前。” 元承晚眸中烛影跃闪,笑意玩味:“尤其是这等牙尖嘴利、诡计多端的猫儿。” 他既然放着广厦软榻不住,非要凑前,那便好好待在厢房。 她会遣人换上硬床板,愈硬愈佳,想必于驸马的腰背益处颇多。 作者有话说:庡? 本章引用: 《烈女卷》里的胎教法:夜则令馨诵诗书,道正色。如此则生子形容端正,才德必过人矣。 身披薜荔、腰束女萝——引用《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第14章 肉食者 道清一整夜都心头惴惴。 梦境里头光怪陆离,俱是他和郎君二人被长公主无情扫地出门。 听雨姐姐脸色阴沉立在府门,手头哗哗拨着金边象牙算盘,一边还吊眼怒瞪他,口中咒骂不断,倘若赔不出银子便要叫大理寺将他二人捉去治罪。 道清心如死灰。 可翌日顶着两个眼圈出来当值,却见郎君神采奕奕立在书案之后,正纡尊将他满架的书文籍册一一归入匣中。 裴时行闻声乜他一眼,淡淡道:“你可算起了,快过来同我一道收拾。” 道清垂头丧气,郁郁道:“殿下当真要将我们赶出府么?若不然您再去求求,或许还有转圜?” 裴时行冷讽一句:“青天白日的,平白发什么梦话?” 又解释道:“殿下怜惜本驸马受惊,昨夜便交代我搬到怀麓院同住,方才又着人来催过。 只你这般懒散的刁仆,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故不知晓。” 素日万分勤快的小长随被说羞了脸,却顾不得辩驳一二句,只惊喜问道:“殿下竟不计较么?!” 裴时行面色如常,语调是故作的平淡:“唔,她既知我受惊,哪里还顾得上计较。” 自然也没有太计较,不过是将他日后的驸马食俸俱划入长公主的私账罢了。 道清精神了些,却还是半信半疑:“殿下怎忽然转了性子,对您宽容至此?” “她一贯如此体贴又心善。”裴时行道。 冷淡寡言的郎君话毕便垂眼继续手头事,似乎再不耐烦听面前这啰嗦刁仆的再三追问。 道清只好沉默下来,自己在心底回味一番。 仿佛劫后余生,他自胸中长长叹出口气。 再望一眼面前的郎君,又心生感慨。 掐指算一算,他服侍郎君十几年,二人相依相伴,竟还未有过分离时刻。 此刻望他亲自收整行装,又起离愁。郎君日后便要一个人住到长公主的怀麓院去了呢。 忠心耿耿的小长随一时体味到不舍心境,当真是欣慰又怅然! 不过郎君能同殿下夫妇融洽便是最好。 体贴又心善的长公主也着人为裴时行于厢房中铺好了硬木床板,只待驸马上铺。 不过裴时行却半点不娇气,就此住下,直至九日婚假期满后入台办公省事,也再未闹过。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