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添没有跟人睡一张床的习惯, 即便小时候在丁老头家借住, 也总是一个人蜷在那张老旧的沙发上, 怎么哄怎么劝都不睡床。 唯独有一次,“团长”在沙发上尿了一大团,那味道实在销魂。丁老头拆了沙发罩和坐垫洗了两轮, 又把架子晾去了门外,江添不得已跟他在木板床上凑合了一晚。 木板床很宽,睡两个成年人都足够, 更何况那时候的江添还很小, 只能算半个人,而老头被子又大, 本以为没问题,谁知他半夜睁眼却发现江添快掉下床了。 老头像观测小动物似的盯了半宿, 总算明白了—— 这小子睡着了就是个活体雷达,你往他那挪一点, 他就下意识往床边挪一点,宁愿没被子盖冻着,也不靠着人睡。 于是那一晚, 谁都没睡好。 丁老头起初以为小兔崽子嫌弃这里, 后来又明白过来并不是,他就是一个人太久了。你给他什么环境他都能睡得下去,只是不习惯跟人亲近。 江添当然不知道睡着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只记得丁老头第二天硕大的黑眼圈和连天的哈欠。 那之后,他再也没跟人睡过一张床…… 包括练字的那次。 那天盛望赖在他被子上, 仅仅两句话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那间卧室的床比丁老头的木板床还要大一圈,躺三个人都没问题,两个人更是绰绰有余。有那么一瞬间,江添真的有点犹豫。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睡上去。 他只是把被子裹在盛望身上,又掖了两道,闷不吭声恶作剧似的把某人卷成蚕蛹。自己却从衣柜里拿了一床毯子,趴在书桌上凑合了一晚。 他知道盛望心思敏感,所以第二天还假装自己睡了床。 可这次不同。 这次是他先开的口,是他鬼使神差地问了盛望一句:“怕么?” 啪—— “发什么呆啊?”盛望伸手打了个不重的响指。 江添回过神,见他又把手揣回被窝,像一只蹲坐着犯困的猫。他闷头打了个克制的哈欠,清亮的眼珠顿时蒙了一层雾。 江添脑中有根神经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我睡觉翻身比较多,容易把人吵醒。”他说。 盛望有点懵:“没有吧,我不是跟你挤过一张床么?” 江添:“……” “睡得挺好的啊,我没被吵到。” 江添感觉给自己掘了个坑,爬不出来的那种。 挣扎的神经彻底摊平,他心说“行吧”,然后伸手去拽被子。 那位盘着腿犯困的又发话了:“这床顶多也就一米来宽吧,塞得下两床被吗?” 当然塞不下。 江添扶着床栏沉默片刻,认命地在下铺睡下了。 盛望分了一半被子过来,他只盖了半截。宿舍的床这么窄,下铺还没有护栏。照当年丁老头说的,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从床边掉下去,被子盖了也是白瞎。 他微垂着眼皮,透过纱窗看着阳台外冷白的月色,脑中自嘲似的胡乱闪过一些想法。他感觉盛望轻轻翻了个身,微弓的脊背和肩胛抵着他,隔着棉质t恤传来另一种体温,比他微高一点。 虽然之前嚷嚷着困,但盛望并没有很快睡着,他能感觉到。 对方偶尔会有一些很小的动作,抵着他的脊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盛望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呼吸变得安静匀长。 江添转头看了一眼,看到他因为低头而微凸的颈骨。 都说睡意会传染,他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实际上没过几分钟,他就感觉到了困倦,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