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当初劝先皇不要在倭寇来时杀死余公的人中,章太后便是第一人,而如今,先皇已逝,不许放走余公的人中,章太后还是第一人。 无外乎,沿海已清,倭寇不在,比起无关紧要的军民请命,章太后更在意先帝的遗志。 “我只可惜,没能见到余公最后一面。”朱总旗抹了眼角的泪,“请愿不成,余公因着流放许久,身心俱疲,天一冷便病了,起初不过是风寒,却总也不好,一日比一日重。护送的人都想着今上能开恩放了余公,可等来等去,竟然等回来余公不可放的消息。” “余公病得更重了,又有人上京请愿,这才勉强请来一位太医为余公看病,但是太医来的太晚了,太医到后的第三天,余公他老人家……到底是去了……” 那天夜里,多少护送余公一年有余的军民,留下了眼泪。 安东卫过去的人回来说,那天雾气很重,四野白茫茫不见树木,余公借宿在农家院中,太医撩了帘子出来,唤了众人,“余公还有几句话要说。” 众人听到此处,皆止不住哭泣,却又不敢大声,怕惊到了余公。 雾很大,满院子的人垂手而立,几个当头的人进了房中,余公让人把门窗打开。几人想劝,怕寒气裹进屋中,余公摆了手。 濒死之人,还怕什么寒气呢? 余公挨个叫了领头几人的名字,每一个人姓甚名谁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叫过名字,又问候起院子里来自各地的兄弟,众人都应了,余公才道: “一载有余,诸位山水相送之恩,余某永记心间。今夕我去,诸位终于能得返家中。余某平生所愿家国皆安,如今国有明君,外无倭患,诸位早早返家在父母跟前尽孝,与妻儿团聚,至此安居乐业,也不枉方、汤二公与我的一番辛苦。愿国恒安宁,家和人全。” 余公说着,止不住喘息,顿了一顿,竟挣扎着下了床,一躬到底。 余宗光在此,与诸位别过了。” 屋内外哭声全无,白茫茫的雾中,众人强忍着眼泪,纷纷避身回礼。 一盏孤灯在屋檐下晃着微茫的光,穿不透浓重的白雾。 屋里的人陆续退了出来,只剩下余公唯一在世的女儿,跪在余公床前,送余公最后一程。 翌日日出东方,白雾渐散,院子里的人还站在原地,檐下孤灯燃尽,屋里哭声传来。 时间再无将军余…… “一世名将,就那样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唉!”皇甫飞禁不住感慨。 众人叹气追忆余公。 唯有魏铭默不作声,脸上露出说不出的疲惫与感伤。 皇甫飞见他露出这种表情,甚是不能明白。 魏铭年纪轻轻,不到志学之年便才名鹊起,怎么会露出这种仿佛伤同类一般的神情呢? 皇甫飞正要问上一句,魏铭已然回过了神来,方才神色皆去,像是秋风扫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皇甫飞来不及惊奇,就听魏铭道:“神火箭溜在,余公便在。” 他说着突然站了起来,朝着朱总旗长鞠一躬,“余公遗志,便托于总旗了!” 朱总旗一震,忍不住老泪纵横,站起了身来。 “朱某必让神火箭溜重现人间!” 只有把神火箭溜重现人间,才是对余公最大的回报。想来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会稍稍安慰一些。 不过现在有“托梦”示警在前,神火箭溜图纸如何保全,才是要务。 朱总旗皱了眉道:“倭寇当中,总有海匪掺杂其中,这些人清楚岸上情形,若是袭击火器营,不无可能,到时候图纸毁于一旦,我等就是想继承余公遗志,也再无机会。如何才能让火器营免于此难?” 朱任立时一声冷哼,“火器营在庞波那等废物手里,怎么可能免于此难?他这样的废物,只会害人,不会救人!” 若是不是庞波醉倒在水沟,火器营借不出火弹梨花枪,勉强用喷烟梨花枪对抗倭寇,朱百户的长子、朱任的哥哥就不会近身与倭寇搏斗,被倭刀捅死。 庞波手下的火器营,是最大的变数。 而朱家根本没有能力改变这些。 上一世,神火箭溜毁于一旦,在朝廷受到的那两句上报文辞背后,朱家应该比谁都更绝望。 魏铭不敢多想,正要问一句朱总旗,准备如何处置,毕竟距离神火箭溜最近的人,就是他。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