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侯送与我的健仆都有好身手,我叫他们宿在坊中,分作两班轮换,片刻也没有放松,江阿兄的细娘都让我借去守门户。” 沈拓道:“正该如此。这批香材应还能支应一些时日,宜州有王李两家香铺,他们自有他们香粉渠道,外人不得而知,原本,他们两家若是有心,倒也供得起你坊中的用料,只是……总被人捏着咽只喉不是长计。我看你的姊夫不错,叫他来,我再打发一个管事,支一条船去,在邻近州府踅摸香源来。” 阿萁深深一礼,又笑道:“沈叔叔这般为我谋划,说一千道一万也说不尽,我就干脆不说了,厚着脸皮受下。” 沈娘子轻笑:“这才是正理,你要是说谢,我和沈叔叔反倒无趣了。” 阿萁摸摸自己的脸,道:“婶婶是不知我现在的脸皮,比墙还厚。我嬢嬢说我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生生熬厚了脸皮。” 沈娘子撑不住笑出声,道:“没见有人小娘子这般埋汰自己的。” 沈越翎插嘴问:“阿爹,京中几时能来?” 沈拓道:“大至十来天应该会到。” 沈越翎同情地看了眼阿萁:“阿姊,这般说,你家还要闹个小半月呢。” 阿萁本来就想问京中来人,好奇道:“沈叔叔,不知要来是的谁?家中要如何待客?” 沈拓见她略有急切发慌,道:“不慌,里头还有你的一个熟人,是季侯的长随,悯王那边的亲信,我也不认得。” 阿萁听是季长随,笑起来,道:“虽没七分熟,却也有三分熟。” 季长随说话刻薄,又爱用下巴尖比人,却没什么坏心眼,不过,悯王与季侯都遣了人来,倒让阿萁惊讶不忆。 沈拓笑了一下,道:“萁娘,你只管自己手上的事,余的不必多问,也与你我无关。” 阿萁轻轻眨了眼,漆黑的双眸波光鳞鳞,心想着:明着是蒋郎君要强买香引,背后却又有徐明府等人,那徐明府呢,焉知背后无人? 第143章 东风到岸 季长随是坐沈家船来的,一路诸多挑剔,押船的曹英,被他埋汰了够呛。与季长随同来的是悯王侍卫,玄衣皂靴,美姿容,姓楼,听闻与悯王很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沈拓想着阿萁是事主,带了她一道去码头相迎。沈娘子叫贴身侍婢给阿萁梳头,又备了幂篱为她了戴上,长眉微蹙,道:“码头是是非之地,鱼龙混杂,你是小娘子,安于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些尽是酸腐士大夫哄人的虚言,不必记在心里,只是,也要出门在外,也要懂得护全自己。” 阿萁点头记下,她实在缺人指点,在村中,女子规矩既宽又苛,农忙时全家老少齐上阵,哪有这些避忌讲究?不过,女子真个被捏住错处,也断了生路。 沈娘子道:“一处有一处的条框,一处又有一处的规矩,不要避如蛇蝎视而不见,也不要只依着这些条框行事,迷失了来处。”她将一条璎珞佩在阿萁脖项上,“就如这衣装,家中贫寒,为迎客来,换一身干净齐整的,便是自己体面与心意,然而你现在薄有身家,再如往常这般,自己不觉,他人却觉你这是怠慢或是惺惺作态。随心所欲,是平交之谊,是上待下之道,我们暂无这样的交情与底气。阿谀是丑态,过于率性也失之于礼。” 阿萁透过蒙胧的白纱看着沈娘子,道:“往常我都没想这些。” 沈娘子亲手理了理她衣襟,微道:“你是香坊主事,难免有这些买卖上的往来,总要学着一二。” 阿萁抽了抽鼻子,自觉自己一直颇受老天厚待,总遇贵人搭手,每逢不解这之事,总有人提点解惑。等得她装扮妥当,沈拓过来打量了几眼,复笑道:“倒便宜了江石这臭小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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