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去熟读诗书,李淑便教他读书写字,还绞尽脑汁,弄了几本兵书拿给镇远侯。 镇远侯很是喜欢。 其他公主们琢磨着招一个高门显贵的世家子弟做驸马,无人理会李淑日日学马术,就连经常找事的皇后谢元,见李淑整日里泡在校场里,竟也安分了许多。 李淑度过了有史以来最为平静的一段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北狄来犯,镇远侯随军出征,李淑跟随天子,前去送军出征。 镇远侯一身铁甲,骑在马上,向她吹了一个口哨。 周围皇子公主们纷纷唾弃镇远侯的轻挑行为:到底是边陲没名没姓的野民,纵然被封做将军,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李淑挥着锦帕向镇远侯道别。 一月后,镇远侯来信,说他找到了他的胡姬。 镇远侯的字比在华京时写的好看了许多,只是字迹有些浮。 想了想,李淑觉得,大抵是因为心中太过欢喜吧。 毕竟镇远侯想胡姬想了许多年,如今一朝圆梦,自然是喜不自禁。 镇远侯从来不是一个将事情留在明天去做的人,他让人给胡姬裁了新衣,当晚便入了洞房。 镇远侯还说,战机紧迫,他先委屈胡姬了,等他大胜归来,再给胡姬补上一个隆重的婚礼。 只是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胡姬听不懂他说的话,不过不要紧,他寻了通晓夏胡两话的人,教胡姬说夏人的话。 李淑很替镇远侯高兴。 给镇远侯回信时,她还送上了一份贺礼,衷心祝愿镇远侯与胡姬白首偕老,长命百岁。 镇远侯却久久没有回信。 三月后,她听宫人说,胡人来犯,一夜屠城。 镇远侯杀人杀红了眼,领大军追击近百里。 镇远侯再也没有给她写过信。 春去秋来,转眼她十五岁了。 她是父皇第三女,前面两位公主不甘于谢元的压迫,奋起反抗,却或死或疯。 这种结局时常让她觉得,活着便是一种幸运了,至于其他,她不敢去想。 今年又死了一位公主并皇子,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谢元虽然跋扈,可也怕自己引发众怒,便对她的迫害放松了许多,甚至还为了全一国之母端庄贤淑的面子,说要为她挑选一个品貌端正的驸马。 谢元说的话,她从来不信。 直到谢元将镇远侯的庚帖摆在她面前。 谢元道:“扬威将军战功赫赫,此次归来,本宫便奏请陛下,封他为镇远侯。” “如此一来,倒也足以与你相配了。” 李淑放下庚帖,看了看谢元,有些不明白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斟酌片刻,李淑道:“他不会娶我的。” 谢元便笑了:“本宫的旨意,由不得他不娶。” 镇远侯最后也确实娶了李淑。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年少时的欢喜更重要的事情——谢元开出来的条件,让镇远侯无法拒绝。 这些年来,宫中公主皇子们死伤无数,世人怀疑是谢元下的毒手,谢家人又仗着谢元的势,横行无忌,端的是比天家皇子皇孙们还要尊贵。 谢元需要一宗婚事挽回她的名声,而镇远侯,也需要盔甲与粮草,让他与北狄来年再战。 至于李淑,她作为为数不多在谢元的迫害下活下来的公主,也需要一个避风港,让她歇一歇脚。 李淑嫁了。 大婚那夜,李淑遣退新房里伺候的婆子与侍女,给镇远侯斟了一杯酒。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镇远侯了。 镇远侯的气质越发冷冽,如再无剑鞘包裹着的利刃,锋利无比,伤人伤己。 李淑自饮一杯,把另一杯递给镇远侯。 镇远侯握着酒杯,幽冷的目光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淑道:“我知道你不爱我,与我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这样也好。” 她轻笑。 她在深宫里过了太多年,绵里藏针的算计,明目张胆的陷害,让她的心里再也没有一寸柔软。 “我也不爱你。”她静静道。 镇远侯紧蹙着的眉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审视她片刻,开口道:“公主殿下,我既娶你,便会护你无忧,至于其他,我很抱歉。” 李淑笑了笑,道:“不用说抱歉。” “能携手一生的,除却夫妻,还有战友同袍。” 她与镇远侯果真如她说的那般,成了战友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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