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弟兄们把酒言欢、梦里想着生财之道的一个不着调的人。 可他又分外怀念那时期的自己。 那时,他还是母亲心里的那个长子,没正形、开朗、好学。每日都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惦念母亲和手足。 那时,他自认还是个很有孝心的儿子。 这情形一直维持到他成名那一战。 性情的转变,应该就是在那一战之后。 伤亡太重,战死阵前的人,就有自最初就认可他、跟着他的两个人。 他对薇珑这样讲述那两个人: “一个是广东人阿海——大名姜海,不到二十岁。看起来是文弱书生,跟我所思所想应该是差不多,拿着军饷,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什么的。稀里糊涂的一个人,到了阵前随时都想做逃兵。他跟我说,每杀一个人,就腿肚子转筋,就想跑。但他从来没这样做过。他说不能给我脸上抹黑——唐意航的弟兄,不能有孬种,就算骨头软,也得装出个骨头硬的样儿来。 “一个是安徽人梁兴,三十多岁,最喜欢我做的野味儿,喜欢喝酒,家境贫寒,没少搜刮我手里的碎银子。他说这是劫富济贫,让我这少爷德行的人少花点儿,他家孩子就能每日吃上像点儿样子的饭菜。临阵杀敌,比起别人,他最勇猛,总是在我附近,最怕我出闪失,说我要是伤了死了,他以后还能敲谁的竹杠?” 这样的两个人,不过朝夕之间,与他生死陌路。 死在沙场的人,没有一定的品级,只能马革裹尸、埋骨他乡。 当日,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肯让人安葬他们。 到末了,终究是要接受、面对。 他不能让他们草草下葬,一整夜,为他们打造棺椁。 两个人下葬时,一帮大男人嚎啕大哭。 他哭不出。到如今都是心如刀割却没有眼泪。 那之后,他很快被提拔为前锋,再升至副帅、主帅。他由唐意航恢复了真正的身份:临江侯唐修衡。 皇帝有意栽培他,命锦衣卫给他送去了很多兵书史册。 他一点欣喜也无。 好友身死,他却活着,且活得越来越意气风发——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 有那么三两年的时间,他一心取胜的目的,是为姜海、梁兴报仇。 所有参与战事导致他们身死的敌国将士,都该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在兵荒马乱的岁月中,这种仇报不完。 旧恨未平,又添新仇。 他打的所谓漂亮的胜仗越来越多,经历的残酷、别离也越来越多。 掏心掏肺照拂、扶持彼此的友情,也不见得能够长久。 他在经历着,数万将士也在经历着。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