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床上惊坐起。他刚刚做了个梦, 梦见萧毅穿着盔甲, 提着把刀冲进殿中,砍下了他的头颅。血喷如注,他仿佛亲眼看着自己的头颅血淋淋地滚到了萧毅的脚边, 又被他一脚踢远。 自从他登基以来,就一直做着这样的梦。只不过从前梦中刺杀他的人形貌模糊, 这次却将萧毅看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这不过是个梦。但梦有凶有吉, 自古以来, 成真者也不在少数。萧毅领军向来很有一套,这次东征一路上收买人心,以后会更难对付。他不蠢,知道若真把萧毅逼反了,就会出现许多个杨守贞,契丹, 后蜀, 南唐, 还有谁能震慑?到时大汉的江山就真的要完了。 作为一个帝王, 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你忌惮到骨子里的人, 偏偏又杀不得。 汉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拳头紧了紧,面容阴鸷,叫了宦官进来。 “什么时辰了?”他掀开被子下床。 “回皇上, 刚刚卯时。要不,您再睡会儿?”宦官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皇上年纪虽不大,性格却阴晴不定。在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位宦官因为做错小事而被拖走了。人人都说侍奉天子是个好差事,可只有在皇帝身边的人才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不必了。”汉帝站了起来,高髻青衣的宫女分两列进入,手中执犀盘,翟尾、金灌器、唾壶、香炉、香盘等物件,样样精美绝伦。 汉帝洗漱之后,站着等宫女穿戴朝服,询问宦官:“使相已经发兵了么?” “是的。原定还要晚些时日,但镇宁节度使胡弘义来急报说,收到青州的求救,使相便率大军提前出发了。”宦官垂目禀道。 汉帝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撑了这些时日,也是不易了。先帝当初让魏国公出镇青州,就是为了防杨守贞这些人,倒不想将他置于如此险境。传令都承旨给使相发个诏令,务必将魏国公平安救出。” “是。”宦官应了声。 汉帝去了李太后的宫中请安。李太后穿深色翟服,头戴凤冠,正倚在黄梨木雕刻莲纹凤鸾的榻上闭目养神。她用手轻垂着胸口,年近五十,脸上却无任何老态,皮肤光洁亮丽,犹如三十出头的妇人。太医跪在塌旁为她诊治,见汉帝进来,连忙行礼。 汉帝命他平身,自己也向李太后行礼。李太后神色平淡,眼睛也不睁,只叫宫女搬了杌子来给汉帝坐。 “太后的身体如何?”汉帝问太医。 太医恭敬地回道:“太后的凤体无恙,只……心绞痛乃是沉疴痼疾,微臣和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用药慢慢调养着。” 汉帝皱起眉头,想训斥几句,李太后开口道:“皇上不用为难太医,哀家这是老毛病了,撑到几时便是几时。” 汉帝挥了下手,太医便躬身退下去了。 李太后扶着宫女坐起来,扶了扶发饰,抬眼看向汉帝。她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很复杂。因为他年纪最小,自出生便被众人宠着,没有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他上面本还有一个兄长封为魏王,贤达谦和,聪敏上进,极讨先帝的喜欢。可惜,魏王青年而薨,先帝忽然病重不起,连遗诏都来不及写,只托付了几个重臣,便撒手而去。 继位之初,汉帝还偶听李太后所言,只不过他从小就贪玩好逸,渐渐地不胜其烦。之后行事越发乖张,连李太后也管不住。每当有先帝遗臣跑到她这儿来告状哭诉,她心痛无奈之余,便想起先帝和魏王。幼子到底是不成器,端看他对萧毅等大臣的态度便叫人心寒。 但汉帝临危受命,身边虎狼环饲,他战战兢兢,举步维艰,又谈何容易。 “听说皇上没有封赏打赢契丹的萧军使?”李太后的口气十分寻常,为了不引汉帝反感,并没摆出规劝的态度。 汉帝的神色果然不太好,扯了下嘴角回道:“朕已经进封他为东京留守,是使相说东征要带他左右,这才作罢。又是谁到母后这里来嚼舌根了?刘寅?王汾?” 李太后叹道:“知道皇上不爱听,但作为母亲,大汉的太后,我也少不得要说两句。萧家父子这么多年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有他们在,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