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越来越暗的森林里边跑边四顾搜索,顾青青有点想哭,因为不停滑落的汗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眼镜片和眼睛,她不停地擦也不管用,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用它擦拭过的镜片全是乱花花的水渍。 她近视程度很深,摘了眼镜连跑在身前的柯寻都看不清,更不要说去分辨哪一棵才是木棉树。 顾青青边跑边哽咽,恨自己为什么是个近视眼,为什么在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没有。 正哽咽得不能自抑,忽觉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她,这只手和她一样汗涔涔的,却是宽大有力,把她紧紧握住,带着她继续前奔。 “别哭,”柯寻的声音从她的泪眼朦胧处传过来,“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顾青青带着哭腔地“嗯”了一声,努力地加快脚步,可体力这种东西不是想努力就可以无限续航,她跑得跌跌撞撞,双腿越来越无力,越来越不听使唤,终于在跨一处地势较高的小土坡时,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柯寻回身过来扶她,她却已经双腿抖到站不起身,柯寻转身要把她背到背上,她却知道他的体能也早已透支,刚才跑着的时候他的双腿其实也在打颤。 “别管我了……”顾青青颤抖着把掉落的眼镜捡起来,重新架在鼻梁上,“你别管我了……你回去吧,我不想拖累你们,我就这样吧……我尽力了,死了也没有什……” “嘘——”柯寻忽然指着不远处,“你看那几棵树,是不是木棉?” 顾青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朦朦胧胧里,有一棵极粗壮极高大的树参天而立,而在它周围不远处的四个方向,各有一棵同样高壮的大树,呈不规则四边形地包围着它。 “我——我看不清——”顾青青拼命擦着眼镜,可镜片却是越擦越花。 “别急。”柯寻拍拍她的肩,用手机对着那五棵树拍了张照片,然后拿到她的面前。 顾青青一手拿着眼镜,一手托着手机,一张脸几乎要贴到手机屏上去,柯寻把照片放大给她看,顾青青努力辨别了几秒钟,激动得抬眼:“是的!是木棉树!” 柯寻抹了把脸,甩开一手的汗珠,转头看向这五棵树。 这五棵树不知道已经有了几百年的树龄,树冠遮天,高高地耸向已经擦黑的天空。 它们的确不起眼,周围还有很多同样高大粗壮的树包夹掩映着它们。 但它们又的确很显眼,因为从柯寻所站的这个方向来看,不考虑透视和景深的话,这五棵树就像是一只破土而出后,拼命伸向天空的大手,那因野生野长风摧雨凿了千百年而弯曲了的枝干,又正像是五根扭曲虬张的手指,挣扎着,绝望着,不甘着,向着苍天祈求着,能够在这个已经千疮百孔但依然深爱着的地球上继续活下去。 这就是那只手,画面上那只渴求着生存的手。 柯寻让顾青青去摸一摸中间的那棵树,顾青青疑惑地边往那边走边扭头看他。 “你先离开画,我还得回去把大家带过来。” 柯寻说着就要走,却听见顾青青惶惑地道:“我摸了树干了,可是不行……这要怎么离开画?正常情况应该是什么反应?” 柯寻蹙眉:“树干上没有abel的名字吗?” “没有。”顾青青焦急地摇头。 “其他四棵树呢?”柯寻没敢上前触摸,怕自己不小心就离开了画。 顾青青飞快地各绕着那四棵树转了一圈,脸色很差地再次摇头。 这一没有任何发现的发现,宛如当头一棒狠狠砸过来。 如果这五棵树也不是……那么今天所有的希望,就都灰飞烟灭。 柯寻紧紧地抿着唇拼命思索任何一种可能,顾青青不停歇地继续检查这几棵树的树干。 abel的签名会以什么形式体现呢?柯寻死死盯着这几棵树,在树顶?在树叶上?刻在树皮上?埋在树根处? ——不。abel是环保主义者,不可能把签名刻在树皮上或是埋在树根下,他不会做伤害树木的事——“扒开树下那些落叶看看!”柯寻提声对顾青青道。 ——如果abel是外国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过“化做春泥更护花”这句华国诗,亦或是有着同这句诗异曲同工的想法。 他是环保主义者,他要保护这些地球上最后的守护者,所以,他的签名很可能是—— “找到了!”顾青青颤抖着声音叫道。 在那些厚厚的落叶下,abel这个名字以微微耸起的泥垄的形式出现在五棵生命之树的包拥之中,泥垄因为年代久远而固化得很坚硬,像是一个誓死捍卫生命之源的兵士的坟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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