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梦境揣度着朱翊钧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奴家想为陛下举荐一人,或能替陛下分忧。” 朱翊钧轻轻拍着郑梦境,不甚在意地道:“哦?小梦想举荐谁?不妨说来听听。” 事不关外朝内廷,朱翊钧还是愿意给郑梦境一个面子,提拔她所看好的人。 “奴家听闻肇庆有一意大利亚人,名唤利玛窦。此人似乎于药理之事颇有些研究。”郑梦境看着朱翊钧陷入思考的神情,再加把力,继续说服,“皇后娘娘不是身子不适?多年不曾诞育皇嗣了,兴许……其有法子,也说不定。” 虽然郑梦境说的隐晦,但朱翊钧还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不确定地看了眼郑梦境,“小梦……这是替皇后说项?” 朱翊钧不信,人家母亲刚打了她,这边儿就为人家着想?就是心善也不至于此。 郑梦境摇摇头,“奴家嫁于陛下,便理当替朱家着想。有些话,虽大不敬,奴家也不得不说。”她认真地看着朱翊钧,“我泱泱大明已数年不曾有嫡子继承大统,此非国祚之象。” 朱翊钧果然冷了脸,“德妃慎言。” 郑梦境拉紧了他的衣服,急切地道:“陛下!奴家所言虽僭越,但陛下心知并未妄言。” 朱翊钧沉默了许久,他能疾言厉色地驳斥郑梦境,却骗不了自己。 这的确是实情。 同时也是朱翊钧那么希望有个嫡子的原因。南边倭寇的侵扰,北边地察哈尔、土默特等部一直虎视眈眈,更有开始壮大的海西女真隐隐有与科尔沁部联手的迹象。每每想起这些,朱翊钧就心生对正德帝的羡慕。正德帝再荒诞,却也御驾亲征,大败蒙古小王子。 朱翊钧知道自己身子弱,也不好武,真要御驾亲征,怕只能落得土木堡之变的羞辱。也正因此,他转而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嫡子,来证明在自己的手中,大明的国祚会继续绵延下去。 没有嫡子,一直是朱翊钧心中的一根刺。 半晌,朱翊钧道:“小梦难道不希望自己生下皇儿,让他坐上太子之位么?你知朕不喜皇长子,若是你所出,朕必会令他坐上太子之位。” 郑梦境心中苦笑。 你想,但你却做不到。 朱翊钧等了许久,都不见郑梦境说话,自以为说中她的心事。先前为皇后所言,皆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为,心下有些不喜,面上也淡了下来。 却听郑梦境说道:“陛下,奴家岂会不想呢?为娘的,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了他。但比起太子之位,奴家更不想皇儿日后成为党争的靶子。” 朱翊钧一怔,这是他不曾想到的。 “奴家不希望陛下日后因群臣党争而烦恼忧心,更不愿皇儿与皇长子为了太子之位兄弟相残。”郑梦境看着朱翊钧,“奴家只求陛下日后许皇儿一个离京城近些的藩地,便是家书来往也快些。” 朱翊钧早就发现朝上党派林立,党争迭起。不少外朝臣子以地域区分,齐楚浙党泾渭分明。他本欲开放言路,谁料却成了党派相争,自嘉靖朝以来,党争便愈演愈烈,时至今日已是拦不住了。清算张文忠公之事,也让朱翊钧发现自己对朝臣、内监的约束实在很小,甚至无法做到旨意的顺利实施。 如今皇子还小,且只有朱常洛一人,是以朱翊钧并未想到日后会遇到的麻烦。郑梦境的话,刚好点醒了他。 皇明祖训有言: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 但这一条早就不知道被扔哪儿去了。 朱翊钧的手捏成拳又即刻松开,□□开国,定下此训确有缘由。 他并未立刻答应郑梦境,只道:“且容朕想想。”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