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姐微怔,缓缓摇头,“我知道此事,是你外祖母入宫的时候同我说的。这些无稽之谈,我自然是不信的。”又道,“你便是为了这事儿打杀的人?那也有点太过了。” “哪里!我几次三番在宫里说了,不许再说这样的事。那些人就是不听。”朱常汐冷笑,“既然不听我的话,那只得杀几只鸡儆猴了。” 虽然朱常汐在这件事上做的没错,可王喜姐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减轻半分。如果朱常汐有个聪慧的底子,她兴许不会这样忧虑,但知子莫如母,对自己这个儿子她实在是太了解了。 聪慧且果断杀伐之人,如汉朝的武帝,约能开创一个盛世,纵被诟病穷兵黩武,却到底也能算成是明君。但一个不聪明的人,有了这样的性子,只会成为一个暴君。 这才是王喜姐最担心的事。她宁愿朱常汐做一个庸君,也不希望他最后成了暴君。若真如此,她百年之后也无颜去见朱家的列祖列宗。 一个暴君会彻底断送国运。 在与朱翊钧同居启祥宫的这段时间里,王喜姐比之过去更能了解朝堂上的举动。现今大明朝是个什么样,她心里有数得很。正因此,王喜姐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年皇贵妃执意要找人让她生下嫡子。 纵然皇贵妃无意国本,可外朝内廷也会如现在这般将她架上去。身为宫妃,不由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争执国本内耗却没有丝毫办法。所以皇贵妃选择了现在的这条路,唯有自己生下嫡子才可破局。 只可惜自己不争气。王喜姐苦笑,对朱常汐挥了挥手,“你去吧。虽然陛下免读白日,可你还是得用功才是。” “母后安心,我叫了二皇兄过来一道读书。”朱常汐笑道,“幸好二皇兄没因这些谣言而疏远了我,若如此,我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二皇兄越是磊落,便越是显得这些不可信。” 王喜姐点头,“你知便好。” 虽然朱常汐没错,但到底还是打杀了十几个内监。王喜姐信佛,为着儿子的杀戮而在佛前求拜了许久,念了一通经才去正殿向朱翊钧赔罪。 朱翊钧满不在乎地道:“朕倒觉得太子这次做得好。那样的小人却是该杀。”他欣慰地望着王喜姐,“皇后教的好孩子,太子心系手足,有大仁也。” “是阁臣同翰林的先生们教的好。”王喜姐勉强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低垂了头不再说话。 只希望太子今日的杀孽不会叫菩萨生怒,毁了他日后的福泽。 王喜姐还是决定从正殿出来之后,再去佛龛前拜一拜,替朱常汐消去一些孽。 朱常溆到慈庆宫的时候,就发现多了不少生面孔。前几日看自己眼神不对劲的人,今日竟然一个都瞧不见了。虽然朱常汐打杀了宫人的事在王喜姐的强压下没传开,但朱常溆大致能想明白缘由。 “二皇兄你来了。”朱常汐笑吟吟地从殿中出来迎他。 朱常溆向他行了一礼,“太子。”他望着朱常汐自梃击案发后开朗许多的样子,由衷地道,“我观太子现在的样子,总算放心了。前几日你的模样,可真叫我这做兄长的不安。” “劳皇兄担忧了。”朱常汐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他迎进殿中,“先前夏翰林说的漕运之事我尚有不明之处,烦皇兄指点一二。” 朱常溆一口应下,“好。” 兄弟俩进了屋,行至书桌前就翻开了书。朱常溆说的很认真,把书上的东西掰开揉碎地细细道来。朱常汐这个“学生”却听不了多久就活络起了心思,目不转睛地望着兄长。 随着年岁渐长,朱常汐也开始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说刚册立太子那时,他只是对朱常洛觊觎国本感到不满,认为兄长虽占长,却为庶,理当对自己这个嫡子恭敬,不应有旁的想法。颇有一种“这是我的东西,你不能抢了去占了去的”的想法。 不过现在这样的想法稍稍有了改变。朱常汐开始明白皇太子拥有的不仅仅是一个头衔,还有比其他人更多的权势。一种会令所有人都跪倒在自己脚下的权势。他开始暗自担心身边所有对自己好的人是不是都有所图,包括嫡亲的母亲和一母同胞的姐姐。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