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洵嗤笑,“就你那张嘴,谁敢同你说什么,一告诉了,明儿满宫都知道了。去去去。” “是播州杨氏的事。”朱常溆知道如果不满足了弟弟的好奇,他是断不会走的,所以就拿自己刚得到的消息说,“今日朝会上送来的急报,杨应龙起兵叛乱,父皇正为着这事儿发愁呢。你自己个儿小心些,这几日莫要撞上去,惹得父皇不高兴。” 原来是这个。朱常治了然地点头,讥讽道:“我早就觉着这人是个不好的。一个能宠妾灭妻之人,又怎能做得好家主之位,统率得了播州之地。” 朱常洵欲语还休,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叹,低头扒饭。吃几口,觉得不说不过瘾,抬头鄙视地望着弟弟,吐出一个字来,“蠢。” 朱常治一愣,以为兄长又在作弄自己,刚想反驳就被朱常溆给按下了。 “治儿,”朱常溆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我们母妃在宫外,也是算作妾的。” 宫里唯一的嫡系乃是中宫皇后王喜姐。旁的什么妃,什么嫔同算了是庶,要不然现在的皇太子就是朱常洛而非朱常汐了。 皇贵妃郑氏在天子心目中是什么地位,朝野皆知。朱常治一声骂,倒把自己的母妃同父皇给骂了进去。 他一愣,嘟嘴,“那可不一样。父皇再怎么宠着母妃,也没为着母妃宠妾灭妻啊。你看杨应龙,为着个妾侍,将自己的嫡妻逐出门不说,还杀了岳母同休弃的原配。这样的人,哪里能同父皇相提并论。” 朱常溆把最后一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嚼了之后咽下方说话,“所以说,君子小人,只看阴私之事就知道了。”他让内监将碗筷都给收了,“若杨氏仅仅是将原配休弃,倒还能说其妾田氏有手段。可杀妻这事,却是可见其本性如何了。” 朱常洵冷笑,“田氏同张氏皆为播州杨氏统领的七姓,都是在人手里讨生活的,谁比谁高了?非要争个高低。这下可好了,杀了原配同岳母,惹得张氏大怒,上贵州巡抚那处去告状,说他要反。那叶梦熊能不信?这可是仆告主,有谁能比家里人更清楚的呢。” 他嘟囔道:“我以后可不要娶那么多个,有一个女子就够叫人头疼的了。有三个四个,八成后宅乱成一锅粥,尽生事端。” “洵儿这还没选妃呢,就先惦记上了。”朱常溆笑眯眯地凑近,从他脸上捻下一颗米粒来,“若是父皇、母妃给你挑的是个河东狮,你瞧不惯,待如何?” 朱常洵脸一红,“我可没惦记。”又道,“那就我同她比哪个枪法好呗,谁厉害听谁的,不听话就过几招!我一准把她打趴下。” 朱常治嫌弃地望着他,“你这哪是纳妃,分明就是找个家养的武师父,天天和你对练。” 朱常洵眼睛一瞪,“家养的武师父怎么啦,要是你,一准会要个能打算盘的账房先生。”他眼睛一转,余光扫到一旁好整以暇看着自己同弟弟斗嘴的朱常溆,决意要把他拉下水来。“皇兄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子?” “我?”朱常溆微愣,笑着摇摇头,“我没想过。”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女子的样貌来,怒气冲冲地朝着自己喊“信王!信王!”。 朱常洵不信,“皇兄一看就知道心有所属。”他心里有些酸酸的,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背着自己竟同哪家小姐看对了眼。旋即又道:“只盼着那家姑娘能再忍上两年,待皇兄纳妃选秀的时候入宫来。既皇兄欢喜,你不好同父皇母妃说,便我去说去,总归要叫皇兄如愿才是。” “不必了。”朱常溆摇摇头,淡淡地道,“那女子已经香消玉殒。” 朱常治不由惋惜道:“可惜了。都道红颜薄命,我还不信,看来果真如此。”又思及《牡丹亭》,“若是真同戏里头那样,可以身死还魂,倒也好了。” 三兄弟起身,慢慢往外出走。阁外不知是谁洒了一把鸟食,引来不少鸟儿驻足啄食。 朱常溆站在那儿,看了许久。身死还魂的稀奇事自己是遇上了,只不知道她有没有自己这般的运气。 大抵是有的吧,菩萨当是最为偏爱她那样的人。只是希望她莫要再入宫,成为帝王家的人,最后落得自缢而亡。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