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看似只少了一个人,却仿佛变得没了人气。朱常洵的离开,带走了所有主子的心。宫人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触霉头,一个比一个低眉顺眼,大声喘气都不敢。 “娘娘。”史宾在刘带金搬来的绣墩上落座。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心思,只稍稍朝郑梦境看了一眼。 娘娘看起来的确不大好,怪不得陛下那样忧心。 郑梦境的脸色很是苍白,面对史宾却也努力地让自己笑出来。“史公公,打你自请出海后,已是许久不曾回来了。今次怎么想起回京来了?” 史宾想说自己放不下,最终还是将这话咽了回去。他道:“奴才听说宫里出了事,便念着回来瞧瞧,看有什么地方是帮得上忙的。”顿了顿,带着歉意地道,“是奴才回来晚了。” 郑梦境摇摇头,“与你并不相干的。便是你回来了,又能如何?”她苦笑,“王嫔假借太后名义矫诏,谁能拦得住?” 史宾试探着问道:“陛下……就没将此事宣之于众?既是矫诏,自然作不得准。” “陛下自然想,可宣了之后呢?朝臣不会以为是陛下为了保住洵儿,特地拉了王嫔出来做挡箭牌?”郑梦境垂头掰弄了下指头,以为已经哭干了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庶人洛被圈禁,已是叫人心怀恻隐。如今又拿了他生母出来说事,真真是要将人母子赶尽杀绝——舆论只会这般去想。” 史宾静默不语。风声,滴漏声,鸟群的鸣叫,声声入耳,好似扫去了郑梦境话中的悲意与无奈。 “只能这样了,到此为止才是最好的法子。皇长子被废,洵儿贬为庶人。各打五十大板,陛下还是公正严明,无丝毫损伤天家威仪。” 郑梦境说完这番话,心头的郁气并未得到排解。她扭过头去,想好好看看许久不见的史宾。 史宾黑了,瘦了,倒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模样,而是结实的精壮样子。乍一眼看去,好似与初见时、离开时,完全是两个人,可再细细去看,就能知道人骨子里的东西总是变不了的。只是现今又在那书卷气中添了一分豪壮的味道。 “公公如今瞧着,倒有几分儒商的味道。”郑梦境微眯着眼。一点都不像是个太监,若是贴了假须,走在外头十个里头倒有八个以为这是个仗义疏财的富户。 史宾面有赧色,“奴才哪里当得上娘娘这等夸赞。都是一群好友们帮衬着,才能让奴才替陛下略尽绵薄之力。” 郑梦境笑了笑,低了头。窗外一只鸟儿扑棱着飞过,钻入竹叶间搅得半黄半绿的叶子索碌碌地发出声音。她抬起头,有些迟疑地道:“若是……公公在外头方便,还劳烦公公替我打听一番洵儿的消息。” 史宾微微偏了头,有些不解。“四殿下当是会写信回来吧?” “儿行千里母担忧,洵儿便是寄信回来,怕也只报喜。”郑梦境的手掩在被子底下,一下下地扣着自己的手心肉,“是好是歹,我都想知道他的现状。” 史宾略一思索,点头应下。“待奴才出宫后,自去安排。” 得了史宾的诺,郑梦境才觉得心里好过些了。不是没想过写信去江陵,让自己的兄长帮忙关照一二。只是郑国泰如今一介布衣,难以与曾居司礼监秉笔的史宾人脉广。便是人往辽东去,那里也还是有太监在做监军,他们往宫里送信更容易,总能更快地知道朱常洵的消息。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