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后,好像昨日的事悉数散作了无影无踪的云烟。朱常溆午前听课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启祥宫又来了人。不过这担心很是不必,今日的文渊阁就连只鸟儿都不曾来过。 便这样,朱常溆还不放心,待入了启祥宫拜见了父亲,在下首特为自己放的桌前坐下,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朱翊钧朝他看了一眼,将午前自己特地留下的一封奏疏抽了出来,朝儿子招招手,“溆儿,你来。”待儿子走到近前,将奏疏推向他,“看看这个。” 朱常溆翻开那本奏疏,心头一跳,旋即又一松。 这封奏疏乃是府军前卫副千户仲春的,是奏请天子开矿助大工。奏疏中指的大工便是两宫的重建之事,朱翊钧因私帑无垠一直拖着,坤宁宫可先不提,乾清宫却是天家的门面,哪里就能一直放着不管。私帑没钱,也不能去明着抢,自家的银两也不愿两手奉上。 那最好的法子,便是拐着弯地向百姓去伸手。 其实早在几年前就不断有声音说让朱翊钧开矿,朱翊钧也颇为心动,不过这事儿每每都叫工部和阁臣给拦下了。朱翊钧对上朝臣的时候脸皮子薄,心里也明白他们说得有理,所以就作罢。 但接下来怕是不得不开矿了。播州之乱已接近尾声,私帑存的那点钱便是用来犒赏军士所用,这笔银子断断动不得。可偏北边的努|尔哈赤于近日上疏,提出希望朱翊钧同意他来京城纳贡。说是纳贡,其实最后赏赐给他的东西都是远远超过了贡品。 奏疏送到了内阁,以王家屏为首的大学士就开始谨慎起来。从努|尔哈赤打着各种借口蚕食整个女真后,他们就开始意识到此人定是个野心家。多年来,自太|祖将蒙古人赶出中原,满蒙就再也没有什么大的起色。与明军在边境重镇对阵不假,可要如当年先朝那样南下中原却不易。 能入阁的都不是蠢人。想想当年的宋朝,再思及眼下的大明,一个不谨慎可不就是重蹈覆辙了吗? 可不答应努|尔哈赤的朝贡,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只有将人放进来。 城府最深的张位甚至已经想到,努|尔哈赤出入直隶,最有可能走的便是当年先朝蒙古人南下的那条路。 倘若真如此,意味着什么?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王家屏将自己与张位的意思上报给朱翊钧后,朱翊钧苦笑一声,“能有什么法子?人要来,我们拦也拦不住。” 大明的版图看着大,其实多是属国,根本没有直接派了流官。东南西北中五个个方向,也就两个东和中是真正掌握在大明朝手里的。倘或拒绝了努|尔哈赤的请求,对其他属国都是一个信号。 太微妙,也太危险。脚下便是悬崖边的碎石,随时随地都可能全然崩塌。 努|尔哈赤定的日子并不是今年,而是希望能够在明年夏时入京。这也是让君臣提起警惕的事。 今年,至多到年底,播州就能平定了。□□哈赤便是打着这个主意,想来瞧一瞧班师回朝接受犒赏的明军究竟兵力如何。他日南下,胜算又有几何。 彼此心中都了然对方的心思。为了能在女真人面前显示出大明朝的泱泱国威,言官们一日三封奏疏地上,奏请天子速速动大工,重建乾清、坤宁两宫。 朱常溆在看到努|尔哈赤的奏疏时,第一反应就是想让父亲直接宣布开战。当年攻破京城的不是努|尔哈赤,是他的后人。可若没有努|尔哈赤先前奠定的基础,后金又岂会畅通无阻地一路南下。 他到底没敢在朱翊钧的面前提出来,盖因他的那封奏疏还没下文,自己都在父亲跟前惶惶不安,满腔的愤懑只能回去同母亲说。 郑梦境听他说完,叹了一声,“早先我也想过,是不是想法子找人去将□□哈赤给杀了。可后来想想,找谁去呢?谁有这个胆子?此贼得李氏相助,若是听到了风声,岂非提前搅起了一场战事。万历年间的三大战役你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