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梦境好似初醒,呢喃地应了一声,“嗯?”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旋了一圈,“你们怎得不去歇着,都上我这儿来做什么?”她的目光淡淡的,没有聚焦,好似在看向某一处,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立在主子们后头的吴赞女轻咬了下唇,望着恍惚的主子。自方才陛下走出里殿后,娘娘就一直是这个模样。她想劝娘娘出去服个软,说了好几遍,娘娘却好似都没听见一般。待陛下走了,也就没了时机再和好。 吴赞女原是不担心的,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可这一回狂跳的心却怎么都安抚不下来,连带着眼皮子都直抽抽。自郑梦境入宫选秀得封九嫔后,她就一直贴身服侍,十五年来,从未见过两位主子这般吵过。 不,先前倒也有一回。后来倒是陛下先低头的。可总不能回回都让天子服软啊! 吴赞女不知道这是因为郑梦境被册为中宫后,开始变得有恃无恐,还是因为所出的皇子被立了太子,觉得地位稳固了,又或者是两者兼有。虽然不知道今夜娘娘同陛下究竟因为什么起了争执,反正在她看来,女子就该顺从夫君。 不是外头的人都说女子应当三从四德,理应温良恭俭让吗?怎得身为国母的娘娘偏不行其道。这样……果真能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吗? 这些话全都被吴赞女藏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她只能拿希冀的目光朝皇女皇子看去,希望他们能想个法子出来。整个翊坤宫都是娘娘撑着,要是陛下从此再不来了,那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活头? 孝端皇后还健在的时候,有宠在身的翊坤宫多风光。可见没了天子的怜宠,便不过是空有一个中宫头衔。 吴赞女能想到的,旁人也能想到。宫人们是为了能让自己同宫外的家人过上好日子,几位皇嗣却是难以直面父母的不和。 殿内的气氛很是抑郁,压得郑梦境也很是不好过。她眨了眨不曾落泪的酸涩眼睛,“都散了吧,回屋里歇着去。”她的身子自隐囊上起来,推了推榻边的朱常溆,“去吧,明儿还要同治儿早起去听学。” 朱常溆看她怠懒的模样,再看看周围拥着的人,知道现下并非是最好的谈话的时候。“那我就同治儿先回屋去了。”转过身的时候,朝朱轩姝使了个眼色。 朱轩姝会意地闭了闭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待两个弟弟离开后,她并未像他们一样离开,而是挥退了宫人,留在了里殿。 郑梦境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心里明白自己今夜这模样,孩子们断不会放心的,索性也就让女儿留下,陪着自己也好。便是不说话,身边多个人躺着,也好过寒夜独寝。 朱轩姝上了榻,在母亲特地让出的位置躺下。她侧过身子,望着还未躺下的母亲。母亲的侧脸并不同往日那样祥和,那是她所不曾见过的模样。 郑梦境望着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去了容貌,等了许久都不曾再见皎月,也就不再去看。她垂下脸,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女儿,从被褥里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背,“睡吧。” 朱轩姝听话地闭上眼,在母亲有节奏的拍打中睡意又再次袭了上来。“母后不睡吗?” 郑梦境轻轻道:“待你睡了我就歇下。” 可这一晚,郑梦境一直不曾躺下。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替她梳头的吴赞女就发现皇后的头发里又多了好些银丝。吴赞女不敢声张,只使了巧劲拔了一些,偷偷藏在袖中。 天子与中宫不和的消息在一日之间就传遍了京城。不少人想着,皇后都独宠了这么些年,果然到了年老色衰的时候。 该是重开选秀了吧? 一时之间,京中的布商同珠宝商,连带着卖脂粉的,统统赚了个盆满钵满。直隶中适龄的良家女子,统统开始打扮起来,为着能有一个好名声,连二道门都不出。 可等了几日,又不见宫里有消息漏出来。有几户心急的人家便寻了门道,寻了那等有头有脸的太监问。 宫里的事情是那么好打听的?不过看在银钱的份上,不禁嘴软了几分。“明岁就要给小爷纳妃了,陛下此时可没这等心思。咱家寻思着,怎么都得后年吧。” 一时之间,便是家中女儿年岁小一些的也开始准备起来。不过先头准备起来的那些人虽然有些失落,却也兴奋。便是做不成当今天子的宠妃,成了太子妃也是好的。宫里退下来的老嬷嬷成了抢手的香饽饽,被各家千户、百户们请回家中去教导女儿们。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