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说:“坏人不会把自己有多坏挂在嘴边。” 眼前的谜团太多, 理不清楚,袁宁只能靠自己的感觉去判断。 莱安表舅确实总是说一些恶意挑拨的话, 也确实过早地揭开他和大哥之间本来可以捂得严严实实的感情, 但莱安一直都光明正大地展露自己最恶劣的一面,从未在背后使什么手段。 那一次莱安会回国, 算起来的确是他们有事相求, 是大哥为了他们的事去求莱安。点破他们之间暗藏的情愫、欣赏他们的痛苦挣扎, 大概算是莱安向他们收取的一点费用。 如果不愿意付,那不要求他帮忙就是。 袁宁毫不闪避地与莱安对视。 莱安对上袁宁明亮的目光,脸上又出现了淡淡的笑意。这小孩没有了小时候的胆小怯弱, 胆子现在越来越大,可是眼睛却比小时候还要亮,好像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它沾污纳垢。 怪不得他喜欢。 这个念头钻进莱安脑海,像一根细细的针,冷不丁地戳了莱安一下。他觉得有点痛,又觉得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他研究过复杂的人性,也研究过复杂的人体,更可以在浩如烟海的法律条文里找到可以钻的空子,让一切都朝着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发展。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他,可是又好像没有什么事是他可以做的。 “如果有一个人被迫做了不好的事,”莱安注视着袁宁,“他一直想办法弥补,想办法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和其他人一样好好地过日子,甚至比其他人做得更好、做得更多,他可以重新被人接纳吗?” 袁宁眉头一跳,察觉了莱安神色里的认真。他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莱安看着他。 袁宁说:“人心都是偏的,如果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那么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会和他一起面对。如果我和他素不相识,那自然谈不上什么接纳不接纳。”人与人之间的往来没有深到那个程度,根本没机会了解对方的过去。谁会对素不相识的人追根究底? 莱安笑了起来:“你小时候是个说谎精,现在却这么诚实。”他注视着袁宁,“是因为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和信心了吗?” 袁宁说:“其实我没有。”说完袁宁顿了顿,“只是长大以后发现可以做的事很多,也不是一定非要走某一条路。”就像韩家大舅一样,即使不再选择原来想要一直走下去的路,也同样没有改变自己的立场与信念。 莱安把视线转向一旁红玫瑰,安静了很久,才突然叹息了一声:“真让人羡慕。” 袁宁眉头一跳。 莱安没再说什么,朝袁宁摆摆手,表示自己要洗个澡睡一觉。他按照袁宁的指示找到了给客人准备的拖鞋和睡衣,打发走袁宁,一个人洗了个澡,躺上床。他身上没有多少沈霁云留下的痕迹,只有下身还隐隐地痛,不过这么多年了,这样的痛对他来说几乎等同于不存在。 莱安用手摸了摸自己胸口上的伤疤,那伤离心脏那么近,近得连他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它穿透了。每分每秒都在不停跳动的心脏明明是为全身提供动力的地方,却比其他部位要脆弱,只要一颗小小的子弹打了进去,死亡就会降临。 死亡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 莱安其实不想知道,他也不感兴趣,他想活着,无论如何都想活着。那一刻他一直在想,无论怎么样都好,只要再见那个人一面就好——只要再让他见一面,什么都好,生也好,死也好,生不如死也好,只要能见到那个人就好。 可是他知道那个人不想见他。 他生也好,死也好,怎么都没关系,只要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就好。 过去的一切就像那个人的噩梦。 而他是噩梦中的一部分,而且是那个人最为厌恶、最想清除的部分。 莱安一觉睡到第二天凌晨,什么都没梦见。他有点饿,起床找食物,在冰箱里找到袁宁给他留的饭菜,热了热,端到外面一个人吃了起来。 袁宁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莱安一点都没客气,放下心来,说:“还留着点汤,我帮你热一下。” 袁宁去了厨房,章修严也起来了。他黑着脸看向完全把别人家当自己的家的莱安。 莱安说:“你好歹是我亲外甥,还没宁宁大方。不就是在你这边借宿一晚吗?啧,你小时候到我家去,我可是招待了你那么久啊……” 章修严说:“宁宁他心软。” 莱安笑了笑,没再说话。等袁宁把汤端出来,他优哉游哉地喝完了,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袁宁说:“天还没亮呢。” 莱安睨了眼旁边的章修严:“我再不走,你宝贝大哥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他抬手揉了揉袁宁的脑袋,“你做的菜不错,下次我会再来吃的。”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