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人,乌压压的人群一拥而上,进入考场。 今年担任会试考官的官员中,唐慎是年纪最小的。唐慎望着贡院中的这些学生,心中百感交集。但他也没感慨多久,他的余光瞧见一个身影。唐慎走过去,道:“可是余大人。” 身穿官服的余潮生转过身,与唐慎对视,他作揖道:“唐大人。” 唐慎笑道:“听闻余大人上个月才从瓜州调任回京,不知可适应了北方干燥寒冷的天气。下官是徐相公屋中的中书舍人,曾经听徐相公说起过余大人,一直耳闻,从未见面。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唐慎都这么吹了,余潮生自然也来了一波商业互吹:“我也曾听先生说起过唐大人……” 两人互吹完了,各自离开。 唐慎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住,他皱起眉头。 余潮生,是徐毖的得意门生,也是开平十八年的榜眼。这么一说恐怕说不清他的身份,但是只要一说,开平十八年的状元姓王名溱,字子丰。盛京百官立刻就会想起这么个人。 开平十八年,王溱才学斐然,卓尔不群,被赵辅亲口赐下“状元无双”四个字,以一人之力压住了那一年的同榜三百名进士。余潮生有状元之才,放在其他年份,他未必拿不到一个状元,可他偏偏和王子丰同一年进考,于是被映衬得黯然无光。 考中榜眼后,没过几年,余潮生就去了外地做官,直到去岁年底才被赵辅召回京。 如今余潮生在吏部当官,是吏部右侍郎,官居三品。 今年的主考官是吏部尚书沈运,余潮生被调任过来当副考官,极有可能是沈运的意思。但唐慎觉得:为何不是徐毖的意思? 余潮生刚到吏部,且明显是徐毖的人。沈运算是半个陈党,与左丞陈凌海是同窗好友。他没有必要提拔徐毖的人,给余潮生一个机会。 那么,徐毖为什么要将他的学生派到会试? 唐慎握紧手指,脑中百转千回。 他与周瑾周大学士并不相识,周大学士不会平白无故地把他调过来当副考官。这件事应当是翰林院承旨傅渭,也就是自家先生的意思。但傅渭不进朝堂已久,就是个挂着名衔的退休老干部,他确实可以故意提拔自己的学生,让唐慎刚当官三年就当会试副考官,但唐慎知道,傅渭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 是王子丰的主意! 是王子丰,特意将他调来了会试,让他在开平三十年的二月,无法入朝办差! 师兄啊师兄,王党到底要做什么? 唐慎望着漆黑的天空,恍然觉得,苏温允曾经说过的那场大雨,恐怕要来了。 然而如今他身处贡院,哪怕这场雨下得再大,也有一把名为“会试”的伞,挡在他的头顶,让他不被风吹雨淋。 正茫然地想着,忽然,唐慎看到几个头上帮着黑色布巾的举人走进贡院,寻找了一会儿后,找到属于自己的号房,钻了进去。唐慎奇怪地多看了这些人几眼,他身旁的官差十分有眼力见,立刻解释道:“大人,这些人是归正人。” 唐慎:“归正人?” “正是。开平十年,大宋收复被辽人侵占四十年之久的幽州等十几州土地。这些州府上生活的宋人因为曾经当过几十年的辽人,所以被称为‘归正人’。圣上有命,归正人进京赶考,需要头绑黑巾,以示不同。” 这官差说到这,不再多说,而唐慎也从记忆中找到了“归正人”这三个字。 唐慎在翰林院当官的时候看了许多书,也了解了归正人的身份。这官差只说皇帝命令归正人绑着黑巾,显示身份,却没说,归正人永远不许位列两榜进士,最多是同进士出身。这也就意味着,归正人永远没机会成为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官! 不过世事没有绝对,唐慎就知道一个当了二品大官的归正人。不过对方是在沙场上用骸骨血海活生生杀出来的二品官职,并非是考科举考出来的。 归正人…… 天还未亮,盛京贡院中,举人们进入号房中,开始休息,准备考试。 另一边,一匹快马踏过泥泞的官道,从江南广陵府,飞驰着跨越山川大地,来到盛京。 次日,早朝还未开始,赵辅眯着眼睛,由宫女太监侍奉着穿上朝服。 季福急匆匆地进入福宁宫,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