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下场的,正是他自己。 这世上当官不易,当奸臣不易,当好官更不易。 王溱从未说过,但唐慎早已猜出,为何自两年前起,王党就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要摘了余潮生这枚徐党棋子。 两年前,赵辅病重,于龙榻上长眠不起,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撑不过去了。连镇守西北的周太师都时隔多年回京,探望皇帝病情。但那次赵辅挺过来了,可从那以后王溱便下定决心,定要断了徐党的左膀右臂。 赵辅终究是会死的,这一天或许并不遥远了。 三位皇子无论是谁继位,都不会有赵辅那样的魄力,以一己之力屏除朝堂政见,推行银引司。当年,还只有银引司,如今更多了笼箱。前者早已显现出对世家大族的威胁,后者只需要数年时间,就可显出其改变社会的能量。 余潮生做的是一个好官,王溱要做的,便是一个奸臣。 唯有执掌大权,将朝堂上下变成一言堂,才可做想做的事,做该做的事。 好官不易,奸臣亦不易! 临近过年,邢州一案闹得盛京城沸沸扬扬,人人自危。先前西北大捷的喜讯被冲淡一些,再加上每日大雪封城,更显得这偌大的城池无比苍白冷寂。 唐慎奉旨进宫,离宫时,大太监季福送他出门。 唐慎道:“公公身子可还好。如今天寒地冻,当注意些身子。” 季福赔笑道:“劳烦唐大人挂心了。上次唐大人送来的药膏,可真是灵药。” 唐慎微微一笑。 之前唐慎送了纺织机织出来的新布进宫,第二天他就听说了,他刚出宫,首领太监季福就红肿着脸,出了垂拱殿。这事十分蹊跷,唐慎也不知道季福怎么突然就肿了脸,但他受到王溱的耳濡目染,想也没想,就把珍宝阁中最好的金疮药送进宫给了季福。 季福因为把唐慎比作阉人,自己扇了自己十巴掌,本来还对唐慎心有怨气。但得了这上好的金疮药,他心里的气消了点,就对唐慎有意无意地说了当日发生的事。 唐慎也十分惊讶,他没想到自己在赵辅心中竟有如此地位。 当日,唐慎就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到季福在宫外的宅子。 季福还假意推脱,唐慎认真道:“公公因我而受的伤,这便是我的赔罪礼。公公要是不收,可是还在生本官的气?” 季福立刻收下了。 季福感慨道:“这雪下得忒大,唐大人路上小心。” 唐慎:“多谢公公。” 季福状若无意地说道:“看到这雪,奴婢就想起,昨日官家批阅奏折的时候曾提过一句,今年这雪确实大得很,但北方早已习惯大雪,百姓们多有防范。这雪要是下在西南、下在邢州那些地界,怕是又要闹灾了。” 唐慎抬起眼,看向他。 唐慎:“如今确实是多事之秋。” 季福笑道:“总会平定下来的。唐大人慢走。” 开平三十六年腊月廿四,刑部尚书余潮生被贬至昌州,任昌州府尹。 当日,余潮生就坐着一辆朴素的马车,未曾告知任何人,悄悄地离了京,竟是早就收拾好了行装,一日也不耽搁地就离去了。 腊月廿九,除夕前一夜,皇帝于宴春阁中设宴,邀请群臣共度佳年。 宴席上,群臣觥筹交错,皇帝也喜笑颜开。 唐慎身为三品工部右侍郎,因有右散骑常侍的二品虚衔,便坐在二品官员的席位中。他与一旁的礼部尚书孟阆低声说话,余光中瞧见坐在上座的三位皇子。 孟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听闻二皇子在幽州与辽人作战时,受了伤。看来伤的应该是手臂。”孟阆指了指二皇子赵尚的左臂,果然只见那只手臂始终僵着,从不动弹。 唐慎:“三位皇子皆为国效力,赤子之心可见。”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