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裳笑道:“我那时也好奇,没忍住拆开看了,殿下猜这灯是什么做的?是竹丝编的!编了几层圆圈箍着里面的灯芯,不管你怎么转它,灯芯都不会颠倒,也不知匠人怎会有这么巧的心思。” “天底下所有的巧思恐怕都让匠人得了,我小时候也有过一盏灯,是人偶形的,做得惟妙惟肖,灯柄上带个小机关,一摁就会眨眼,也是元宵那天,我跟几个姐姐一起回了家,她们要我去睡,我不肯,我娘放了热水就不管我了,我提着灯上了二楼阁楼,悄悄把灯放到奶奶床头,不出声等着她翻身。”疏萤说到这,红裳和楚言枝的眼睛都望过来静等下文,她脸有些红,掩唇笑道,“她迷迷瞪瞪地翻身了,半睁着眼看到床边竟然站了个小人,吓得个半死!差点把床都掀了!” 红裳笑着指她:“殿下你看看她,平时看起来多稳重一姑娘,小时候竟然这么爱闹腾!你奶发现了不得把你打个半死?” “我奶最疼我,哪里舍得打我,就哎呦着哎呦着拍胸口,还问我是不是怕得睡不着,才来找她的。” 疏萤说到这,目光有些怔忪:“也不知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身子骨还康健不康健。” 楚言枝捧着脸,一会儿看外面的灯街,一会儿看说得眉飞色舞的红裳和疏萤,红裳拍拍疏萤的肩膀安慰两句,疏萤又笑了:“进宫这些年,哪有空想她。也就三年前的一个夏天,我突然梦到她了,她还是那副小老太太的样子,牙快掉光了,口齿不清地叮嘱我夜里不能贪凉,要盖好肚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说她呀……” 疏萤忽然哽咽了下,红着眼圈别过脸。 “我记得红裳家在通州,你家在哪里?”楚言枝给她倒了杯茶。 疏萤摆手不肯接,接了红裳递来的:“济州,离京城很远。” 楚言枝对这天下地理没什么概念,听了点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 不过疏萤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继续和红裳跟她讲解灯会的事。等楚言枝下了车辇,已经把这一路上的花灯样式都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在宣王府喝了点清茶,楚琥迫不及待地催促楚璟出发,楚姝懒懒起身:“再吵再烦,你就留在二哥府里玩吧。” 楚琥一下老实很多,撺掇地推了推楚玳。楚玳嘴里咬着茶点,手里数着银锭,不防被推了一下,嘟囔道:“着什么急。” 楚璟揉了揉额角,觉得这里面没一个省心的。之前大哥在的时候,他还能躲躲懒,顶多陪楚姝玩一会儿,其他时候都能自己逛逛,今天他一个人得看五个弟弟妹妹,心里还记挂着母后,实在没什么心情。 “六弟,且等三哥吃完茶点吧。”楚清帮楚言枝调整好幕离,又走向站在门槛仰头不知在看什么的楚姝,温声问道,“三妹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多问什么。你不守着七妹,在我面前碍什么眼?”楚姝今天说话的语气尤其冲,蹙眉瞥她一眼,催促楚璟道,“走吧,母后说她想吃城南王记糖葫芦了。逛完早点回去。” 楚玳把那块还没吃完的茶点囫囵个地塞进了嘴里,颠颠地往外跑:“我也要吃糖葫芦!” 楚言枝很少戴幕离,还不太习惯,只觉得看什么东西都隔着一层白纱很不适应,步子就慢了些。 楚清牵着她的手带她往外走,楚璟断后。 出了宣王府,穿过长安街,进入十字街口,迎面是一道悬灯牌坊,往前望去,楚言枝才知刚才在车辇上看到的其实根本不算什么,此刻才真是灯火连阡陌,不仅有灯,舞龙舞狮、喷火杂耍应有尽有,各种欢声笑语、杂乱聒耳的响动充斥五感,仿佛天地间的烟火气全都汇聚到此,她心底升出从未感受过的雀跃。 哪怕是隔着一层纱,她也看什么都稀奇。 为免张扬引闲人注目,他们一行人都没带太多宫人,穿着也以轻便为主,但走在路上还是频频惹人侧目。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