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打算?” 史文恭笑道:“娘子以为我是铁打的人么?” 栽了这么大跟头,几乎算得上是起死回生,自然得休息恢复好一阵子,尚且不一定能回到以前的武功造诣。他衣衫单薄,行动间微现褶皱,底下不知密密麻麻的包扎着多少新旧伤口。 潘小园自然理解,但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不依不饶继续追问:“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做我想做的事。” “去找完颜宗翰么?” 他摇头:“上次,选错了合作的人。” 她心里倏然一动:“那现在呢?” 见他慢慢亮起来的目光,忽然有些明白了,心里微微一沉。 “朝廷中依然不乏主战派,是不是?但战争必定害人性命……” 史文恭涩然摇头:“娘子总是把小人往坏里想。我若是真的害人千万,百年之后,难道会让人敬仰不成?” 潘小园心中说,那可……不一定。 但还是不反驳他这句话。一面飞快地想着合适的措辞。 那日和周老先生相见,让她多少明白了这两位昔日师徒的分歧所在。史文恭野心磅礴,一心建功立业,而周侗感叹民生多艰,厌恶杀伤。 也许……在某一时刻,这两者并不矛盾? 跟他客气地说:“史官人,奴家浅见,辽宋虽非长久的友邦,但若要灭辽,也不能借助别人的力量。你是与金国人打过交道的,若是……若是能让辽金势均力敌的对峙,咱们宋这边……就算没有兵祸,你……也算是造福于民……” 史文恭静静听完,不置可否,只是笑,大约是笑她着想法的幼稚。 “久病之躯,不下猛药,难道会自己好起来么?” 她有些焦躁,也不跟他绕弯子了:“那你便是还要淌这浑水了?这次又是支持哪一边?” 史文恭不假思索:“哪边会赢,我便支持哪一边。” 她冷笑:“若是梁山会得天下呢?怎的,你也去分一杯羹?” 史文恭忍俊不禁:“史文恭都已死了,换个身份还不容易?” 如此坦荡的投机主义者,潘小园前所未见。终于意识到,就算她手里握着他一条命,就算她能受他的磕头,在有些方面,她还是永远无法对他做出丝毫影响。 忽然听他放低声音,轻声补充一句:“不过,若是有人要做什么……将娘子置于危难之中的事,我是不会与他为友的。” 潘小园脸上一红,终于不愿再装糊涂,回他一句:“你现在就置我于危难之中。这院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你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越有可能让人发现。” 史文恭一怔,随即笑道:“娘子还是信不过小人的能耐。那么,史某告辞。” “不送——对了,平日里,你在何处?” 史文恭立刻微笑回道:“也只在娘子前后罢了。” 她心里一虚,“以后怎么找你?” 一柄完全不受她控制的剑,起码要知道,它会指向哪里。 史文恭微有犹豫。 “娘子以后会再找我吗?” “也许吧。”模棱两可,不能留给他言语上的把柄。 “不介意这个了?”小匕首扬了一扬。 潘小园咬牙。这人时刻不忘交易。这是让她必须做选择,原谅他的滥杀无辜,才能换得他以后的联系方式。 下决心点点头。巴掌已经扇过了,表示不介意。逝者已矣,就算她不原谅,他此后还能立地成佛不成? 但依然要表态:“请你以后少做这种事。” “你以为我乐意?” 两句话说过,算是谈妥了条件。史文恭这才开口。 “风门……欠过我的情。” 她大吃一惊。以史文恭的过去的身手,要想给风门那帮偏科生来一个“拔刀相助”,倒也算不上太难。如今梁山上都以为史文恭已死,“通缉”他的江湖令撤销,无法无天的风门自然用不着跟他划清界限。 整个东京城的良心下水道,看来都是他的栖身之地。惊叹之余,有些凄凉。 突然又想起什么:“等等。” 史文恭越来越开心:“娘子看来确实舍不得小人。” 她心中一团火,举起手来又要招呼。这一回,手腕被轻轻钳住了。史文恭袖子里的臂膀,看起来也不比她的粗多少。手上伤痕斑驳。 “小人也不想任人欺侮。哪怕你蒙我恩师青眼相待。” 看来他并不觉得言语上的无礼有什么错的。不跟他计较。也没那个计较的本钱。其实,他没有暴力侵犯的意思,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用力把手抽出来,自己说自己的:“风门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你和他们说了吗?”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