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起手悠悠然走出几步, “但我什么要听呢。” 说完径自喊,“文镜,带路。” 甩下谢澜走了。 谢澜脸上没什么表情,深秋的风带了寒意,卷起枯叶,吹过他绯色的衣摆。他站在宫道旁排列整齐的松柏树下,仿佛一块精雕细刻的玉雕。 他初入仕时,皇后谢娘娘是他嫡亲的姊妹,他是正经的国舅爷,在延熙帝面前深得信重。 每日伴驾、负责草拟诏书的中书舍人,十日里有八日点他随侍御前,是中书省炙手可热的红人。家族里极为看重他,给他在极靠近皇城的坊里专门安置了一处宅子,一应用度绕过他那房的公中月例,只需他一枚私章,不管开支多少,从族帐上直接划走。 出仕不到一年,延熙帝猝然驾崩,谢皇后离开京城,远远地避居离宫。 谢皇后的头衔倒是变成了太后,但宫里又多了位顾皇后,新帝正妻,正经的六宫主人。谢娘娘这个太后还不是上一辈的长辈身份,只是个长嫂。 明眼人都知道,谢娘娘大势已去。 他这个刚刚入仕不满一年的中书舍人,也从繁花似锦、人人追捧的大好前程,落到如今整日清闲无事,无需伴驾,也无人过问。 延熙帝登基短短两三载,穷兵黩武,耗空国库,戕害手足,京城连续遭遇两次险境,险些动摇了大闻朝根基。 政事堂议定了谥号,捡新帝人清醒的时候呈上去。 新帝姜鹤望在龙床边剧烈地咳嗽着,握住御笔,朱笔重重写了个‘甚好’。 就此定下了‘灵’字的恶谥。 虽然无人明着打压谢澜这个先帝时的国舅,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他被延熙帝连累,仕途受阻,想要再进一步,今生是难于登天了。 谢氏族内给他的那处宅子虽然没有收回去,但再想以私章直接从族帐里划走开支,已经不能了。 家族把之前给他的所有优待转给了他最近炙手可热的族兄,谢征。 谢澜在风里无声无息地站了一阵,视线落在前方走远的背影上。 那道背影虽然纤细而单薄,个头至今未到他下颌,却仿佛是迎风盛开的一支栀子花,那娇小的身形里蕴含了许多鲜活力量,脚步声都是皇城极少见的轻盈活跃。 他默不作声地跟随上去。 姜鸾刚才路过时,叮嘱了值守小内侍不要打扫落叶,隔了半个时辰过来,夹道上果然已经被风吹落了一大片的银杏落叶,黄灿灿地煞是好看。 她捡起几片形状好看的叶子,兴致勃勃地打量着。 不知何时开始,谢澜又悄然站在路侧边了。 平心而论,谢澜不开口说话的时候,他那张脸着实赏心悦目。 姜鸾起了三分兴致,也不管谢澜为什么要跟着来,索性以欣赏的眼神细细打量周围,美景配美人,此处景致可以入画。 只可惜美人始终沉着脸,眉眼不够鲜活,十分景致也少了三分韵味。 她欣赏了一会儿,惋惜地问,“谢舍人,你最近是怎么了,怎的终日不见你笑一次。从前你也不怎么笑,但也没有如今这么沉郁。” 谢澜平静地应道,“臣一心为殿下思量。想到殿下如今的处境,臣只觉得忧思满怀,心境沉郁,笑不出。” “嗯?”姜鸾停下打量银杏叶的动作,视线抬起来。 “谢舍人……替本宫一心思量?忧思满怀,忧愁到笑不出?”她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捧腹笑出了声,“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有意思的一句话了。” 她顿时兴致大起,几步蹦跶到他面前,抬起视线看他。 “几句话不是随口说的吧。谢舍人到底想说什么?我今日有空,仔细说给我听听看。” 谢澜道,“刚才殿下去了政事堂,要求少读书,多观政。” “御史中丞崔知海,提议把殿下‘半日读书,半日观政’的要求转呈给王相决议。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