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静坐上首,玄冕下的十二旒玉珠轻轻晃动,群臣看不清君主的神色。 楼太仆已呆若木鸡,发现此时自己真是说什么都是错。 “决断什么决断?!”万松柏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大声道,“一来,何将军临终前并不知道楼氏子已定亲,二来,为人臣子,尽忠为国是本分,说句不中听的,难道只要立了功,就可以挟功求报了么?!” 纪遵道:“万大人说的也对。陛下的恩赏是一回事,但抢夺别家婚事又是另一回事。” 吴大将军猛的起身,扯着嗓门道:“话不能这么说!何家惨烈,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难道就不能怜悯则个!” 纪遵转头向着吴大将军,道:“照大将军的意思,陛下应下旨成全此事?大将军可想明白了,此例若开,以后若哪家死伤惨烈些,是否就凭借功劳求取别家之物,例如……” 须发半百的老头忽往人后一指,正指在皇后亲弟宣侯身上:“如宣侯,当年陛下恩赐原籍一座山岭为宣氏祖茔,谁知这座山岭原是徐州甄氏所有。起先那甄氏是敌,也就罢了,可后来甄氏率众来投,将来甄氏子弟若再立下大功,宣侯家的那座山岭,还还是不还呢?” 吴大将军哑然,随即又反驳道:“这,这父祖坟茔属大,自不能送来送去。可这婚事,楼程两家不是还没成婚吗?” 纪遵点点头:“大将军说的也是。如今何将军还留有一名幼子,若将来有人为国征战到子嗣断绝且只遗一女,那么是否可令此女看中的郎婿与妻绝婚,而后再嫁呢。这其中分寸,又该如何把握。” 吴大将军这次彻底哑火,愤然坐回行列中。 正当万松柏呵呵微笑着以为这纪老头是友方时,纪遵又道:“然何氏一族忠勇动天,何将军的遗言实应照办。” 万松柏张大着嘴,看着这死硬脾气的老头好半天,终于明白了。 ——这种事皇帝不能直接下旨命令,不然就成惯例了,但楼程两家可以自行退婚,成全‘可怜而忠勇’的何氏一族。 …… 散朝后,万松柏赶紧跑去程家,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没有参加小朝会的义弟程始,嗯,还有萧夫人。 程始不悦道:“难道就没有旁的赏赐功臣之法?非要来拿我们消遣。” 萧夫人沉默许久,忽问:“楼太仆一句话都没说?” 万松柏抹着汗用力点头:“那老小子就跟割了舌头似的!” 萧夫人嘴角泛出一丝冷笑:“我们着什么急,这件事的根子在楼家。且等一等,看看楼家两房人怎么说。” 程始沉声道:“正是。倒不是我们非要阿垚这个郎婿不可,而是这事我们若退的太容易,倒叫满都城的人以为我们程家可欺了!” 端坐在隔间的少商安静的听着长辈们的议论,忽有了一个有趣的比喻:假设你呕心沥血的考上了北大清华,可能以后都不会有这样好的考运了,但有一位因公殉职的烈士,他的女儿需要占用你的大学名额,你让还是不让呢。 第62章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然则比坏事传播更神速的还有别人家的八卦。 这日小朝会过后还未入夜,何将军的临终遗言和扬侯纪遵的一番言论就传遍了整座都城,太学里的程咏,虎贲营里的程颂,城内夫子家读书的程少宫就都被灌了一耳朵是非回来。 然后宵禁之前楼垚身边的随从气喘吁吁的跑来,特意向少商传信,言道自家小公子被楼太仆拘住了,不过明日无论如何都会逃出来找她的。 程始神色稍霁,道:“阿垚还有几分良心,还当他急着要娶那位安成君呢!” 那随从连连磕头,忙道:“程大人明鉴,我家公子说了,别说安成君,就是安成郡主,安成公主,安成天宫娘娘他也是不要的!” “还天宫娘娘,美的他。”程始翻了个白眼,赏了那随从一把五铢钱就打发了。 萧夫人也是一身的不痛快,冷着脸就要和丈夫回屋歇息。 程咏连忙出声拦阻:“阿父,阿母,咱们不如就此事商议一二,嫋嫋你也来……” “商议什么商议?!”谁知少商独自俏立廊下,面如寒玉,声如冰水,“不就是和我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