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耳根子红。她跟在曾尚平后面走到毡帐前。里面像是才伺候饭。 曾尚平回过头道:“姑娘候着。”说着,将她留在毡帐外,自己先恭身进去回话。 乾清宫门前的这处毡帐和她之前住的那处有些相似,都是大行皇帝丧期的陋居,并不拘什么身份,无非是给哭灵的人累时一个歇息的地方。简陋得很,即便不进去,王疏月也能从照在帐子上的影子中,分辨一二帐中的情景。 其实,召她入宫给福晋们写出殡时的典礼簿子,这个旨意虽然是太后下的。但是多半也是听了她“半个卧云精舍”的名声。王疏月入紫禁城以来,还从来没有面见过太后。 太后是先帝爷皇后,出身蒙古贵族博尔济吉特氏,是老首领嫡出女儿的,身份尊贵。以至于即便其他的妃嫔还没有迁宫册封,像裕贵妃这些人,都还被唤着从前的封号,对这位老娘娘,大家却都改口称一声“太后娘娘”了。 她并不是贺庞的亲额娘。但贺庞自幼却是由她抚育长大的。 听说贺庞的亲额娘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包衣奴才,生了贺庞不久,就生了重病,被留在畅春园中养着,再也没有回过宫。那会儿太后有自己的嫡子,贺庞在翊坤宫过得究竟好不好,年生过久,又敏感忌讳,除了他和太后,再没有人敢去窥问。 大约到了贺庞二十岁那年,太子因过被废,太后没了嫡子的念想,才慢慢看见了自己身旁这个不声不响的五皇子。然而别人的骨血,总隔着层什么。平时请安问病,贺庞虽一样不落,但太后总觉得,这个‘儿子’对她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好在,他的嫡福晋是母族中的姑娘,过了自己的眼,是个稳重好性子的女儿。 只是不好生养。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孩子,还莫名其妙地小产了,后来她身子一直就不好。 太后正想着,突听见身旁的人咳了好几声。不由侧目。 “时清啊,去年的症候,怎么到现在还没将养好啊。” 自家的姑娘,太后唤起来也别旁人亲昵。 而天后的身旁的人却只是蹲了蹲身。 眼睛怔怔地看着地上砖缝,面上寡得像清水。明明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孝中不见脂粉,竟像比贺旁还老些,难怪贺旁提不起兴趣。 但这好像也不能改怪她。 近两三年,朝局风起云涌,地方上也不太平。各方势力扶持着不同的皇子争嫡,其间各有沉浮。贺庞在男女之事上的确越来越寡淡。加上嫡福晋操劳内院的事,越发亏虚了身子,对子嗣上的指望跟着就慢慢淡成了烟。以至于她对着贺庞,也开始心懒意散起来,只守着该守的规矩,在府上大大小小的事上上心。 其余的女人们呢,好像也都对不到贺庞的胃口上去。要么牵扯着皇子党的制衡关系,要么就是给他装点门面的,总之没见他对哪一个开口说句带温度的话。 太后很不安。却又时常听裕贵妃在她面前讲起老十一如何与自家的福晋和睦,两年生了三个的儿子云云。听起来是在没心肺地同她拉家常,但句句戳在她的心窝子上。 这女人就是那样,先帝在的时候她也是菩萨脸。永远一副春风和煦,心满意足的样子,却让先帝把她从一个庶妃一路抬举到了如今的地位,而且,她的那个老十一,从小就争气得令人侧目,先帝曾亲自写了一道匾给他,书:“志枭逆虏”四字。并赞他道:“大清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 若是先帝将皇位传给十一,就老十一那个性子,恐怕连表面的上的尊重都大肯给她这个‘嫡母’,到时候,她要在宫里怎么和裕贵妃处呢。 所以其实最开始,太后也曾在心里质疑过贺庞的皇位来路不正。但后来她又庆幸——还好还好,贺庞这个人够狠。 只是过于狠了,有朝一日,也许也会把她撕掉。 “太后娘娘还没见过那半个卧云精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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