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提着这个人的头和脚,从中间对折,能轻轻松松一折两断。 付俊卓也知道自己瘦得太多,因为打上沐浴露之后,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硌手,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一把摸过去全是骨头的感觉。 他低头看,忽然惊恐地发现,他胸膛以下肋骨根根,清清楚楚,一让人看了非常不舒服。 这忽然之间的发现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以前啊,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以前年轻,体力好,能蹦跶,再劲爆的舞都能跳下来,然而现在,让他原地高抬腿他都能歇菜。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病很可怕。看不见摸不着,住在心里的魔鬼,从来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试图把他拉下深渊。 吃不好睡不好,永远不知道哪一天会控制不住病情,他甚至不敢在家里放水果刀,就怕哪一天控制不住自己,又忽然发疯。 整整两年,一部退化史。 所以,成天半死不活的人,能长肉吗,不能。 付俊卓踏出浴室,擦干身体,对着镜子吹头发,吹干头发,穿上睡衣,又抖啊抖钻进被窝。 几分钟后,被窝里暖和了起来。 一冷就不想动,一暖和就活了过来,付俊卓躺在床上,习惯性地想要去翻床头的多肉养殖书,手一摸空,忽然意识到不是在家里。他顿时觉得有点不适应了,没有了多肉,洗过澡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有些人活得精彩,无论是和别人在一起还是自己一个人,都能给自己找出点有趣的事情做一做;而有些人却活得很枯燥,真要形容也就吃饭睡觉上厕所,别的没什么。 枯燥的付俊卓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拿出手机,翻出相册里的多肉照片来看。 付俊卓很喜欢给他的多肉们拍照,各种角度各种光线各种特写,所以他手机里的多肉照片,拿出来张张都是壁纸,他翻来覆去看个一小时也不会觉得无聊。 于是他真的翻了一个小时,没干别的事,光看多肉照片。翻着翻着,陡然之间,一张男人的照片被翻了出来。男人眉眼含笑,宠溺地看着镜头。 付俊卓心一刺手一抖,手机啪嗒一下砸在脸上,砸得鼻子有点痛。 他摁着鼻子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凌晨,顶着黑眼圈起床,退完房,付俊卓打了辆车回付村。 天还未亮的付村,没有路灯,一切都是黑黢黢的,司机师傅七拐八拐,终于把付俊卓送到了舅舅家前。 舅舅家灯火通明,与整个静谧的村子比起来,可以算得上是家里人来人往了。 付俊卓推门进了院子。 见付俊卓到了,舅舅拿过来一套白衣一双白鞋,让他穿上,记得又是一通忙活,然后与舅舅舅妈、专门请来的大师同行,付俊卓站到了妈妈的坟前。 很久以前,妈妈的碑是舅舅买的,水泥的,做工不好,刻的可能是“爱妹”之类,付俊卓记不大清楚了,二十年来风吹雨打坏得不成样子,后来在他回来给妈妈换了个新碑。 看着碑上文字,付俊卓开始想,想一个一直以来都没有答案的问题,妈妈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他从来没有过任何概念,没有听过妈妈的声音,没有看过妈妈的照片,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都经历过些什么。 所以,他只能想象。 小时候,他观察过表哥的妈妈,也就是他的舅妈。 舅妈会打他会骂他,但是几乎不会打骂表哥;舅妈也会给表哥吃好吃的,穿好看的。 那个时候,付俊卓的概念中,妈妈大概就是那个会给自己吃好吃的、穿新衣服、不会打骂自己的人,如果他有妈妈,应该也会和表哥一样开心,冬天的晚上,妈妈会抱着自己睡觉,给自己暖脚。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