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顾茫当时给他们拟定的军号是“王八军”。 这不是玩笑,是认真的,在墨熄没有接手之前,这支军队的军籍录案是这样的: 王八军兵士刘大壮 王八军伍长张大眼 …… 如此云云。 打头的是“王八军主帅顾茫”。 照理说,名字这么难听的编队,应该是没有谁想进的。可事实并非如此,顾茫当时是重华战功最为显赫的将领,大多数名士主帅都有掣肘,有牵绊,有架子。 但是顾茫不一样,他是奴隶出身,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无脸无皮,也不怕死。 如果让重华的领帅们脱了衣服战成一排,顾茫未必是那个身材最强壮的男人,但他一定是那个伤疤最多的汉子。 他是重华帝国当之无愧的“神坛猛兽”。 那时候顾茫的副手总看着他的伤责备他:“你这个当主帅的怎么每次都跑在最前面,都不知道躲一躲。” 顾茫就会笑,他的黑眼睛很亮,嘴唇很柔软,嗓音更是绸缎般的质感,好脾气地哄着自己生气的朋友:“腿长跑得快,我被迫的,被迫的。” 战场上只要有他,似乎就不全是冰冷与鲜血,还有笑声与花蜜。 他会记得每一个同袍的悬弧之日,熄战时常领着连营的修士们去小村镇里头欢闹饮酒,有时候遇到驻地的乡民奸刁,漫天要价,顾帅也不生气,笑着把所有的钱帛全部拍在案上给他的士兵们换酒和肉。 末了他还大声吆喝:“吃好了喝好了!都给老子敞开肚皮吃!各位都是我的宝贝心肝儿,军饷不够了老子拿别的东西给你们换!” 顾茫言出必行,有一回他把自己的军袍战甲都脱下来扔在酒柜上换梨花白了,兵痞们却笑着起哄说:“顾帅,我们还要牛肉,您还有别的可以脱吗?” 他彼时已只剩一件雪白单衣了,却笑着朝他们点了点道:“给我等着。” “不会吧!顾帅你不会真的要把裤衩也当了吧!” “那可值不了太多钱……” 顾茫没有打算当裤衩,不过他确实已经身无长物,他就在众人惊讶又好笑的目光中,凑过去在哈哈大笑的沽酒俏寡妇脸上亲了一下。 兵卒们雅雀无声,俏寡妇也呆住了,酒勺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漏酒,过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开始举着酒勺撵着顾茫打—— “不要脸!轻薄老娘!” 哄笑一片。 顾茫在笑声和嘘声中被寡妇追得满屋跑,一边跑一边求饶:“真心的!真心的!你貌美!你貌美!” “老娘知道老娘美!你小子生的也俊俏!但你也太没羞没臊了,不会晚上一个人偷摸着来香我啊?非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登徒子!” 登徒子闹得鸡飞狗跳,仍不忘没脸没皮地大喊道:“对对对,我明晚就来找你,今晚留下也行,只要再赏咱们两斤牛肉,求求你了好姑娘。” “呸!自从扎营到这儿,你已经问老娘赊了三回牛肉了,这是第四回!每回都说明晚约我,骗鬼呢你!” 寡妇嚷着,小拳拳砸到木板上,木板咵啦裂开一条缝。 兵痞子们笑得打跌。不过说归说,顾茫最后还是用他那副好看的皮囊和“明天就约你”的许诺,从寡妇那里给他的弟兄们多讨了两斤酱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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