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熄第一眼看到这个狼狈的贵族时,并没有想起他是谁,不过等瞧见这个小小的丫头,墨熄便反应过来了—— 这是长丰君和他那个患了狂心症的女儿。 他们走进来的时候,长丰君正揩着眼角的泪,磕磕巴巴地和姜拂黎道谢,姜拂黎与他说:“你先回府去吧,令媛暂住姜某这里,姜某收了钱,自然会好好照料。你不必担心。” “真的是……真的是劳烦姜药师了,再过三日就是尾祭了,我不在帝都,若留兰儿一个人在家里,我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又没赊账,又没欠我,有什么好谢的。” 长丰君就摸着小女兰儿的头,倦容疲怠的脸庞上努力拾掇起一些笑意:“丫头,爹爹过几天要随君上去祭祀啦,路上苦寒,不能带你。你要乖乖的,待在姜大夫府上,不要给大夫添麻烦,知不知道?” 兰儿虽然年幼,但她显然已因自己的病情遭受过许多的排挤与欺凌,她显得格外懂事听话,似乎在时刻担心着自己会被抛弃,会给别人带来伤害,所以她的动作与言语都是轻轻地:“爹爹去多久?” “很快,最迟七天,爹爹就回来接你。” 兰儿眼里有些水汽,但她也不说什么,隐忍着,点了点头。 长丰君又一次谢了姜拂黎,转过头来,正看到墨熄和顾茫进了宅邸。大概是被其他贵族排挤惨了,这个鬓生华发的中年男子就像惊弓之鸟,以一种与他年岁身份全然不同的惶恐,瑟然低头:“羲和君……” 墨熄心中不忍,但他一贯不太会表达自己,于是只是和他打了招呼。 在他记忆里,长丰君一直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正因为太老实本分,太与世无争了,所以他这一脉贵胄的势力日趋熹微,到了后来,帝都一些普通修士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长丰君向墨熄问了安后,目光颤然地抬起,落到了顾茫身上。 而这时,墨熄也已经把自己的视线移开,看向了正站在姜拂黎身边的小兰儿。 大抵是觉察到了对方都在看自己领来的病人,他们二人几乎是同时用了一种保护的语气,墨熄说:“他没有危险。” 长丰君:“她没有危险。” 两人有一瞬短暂的尴尬沉默。 最后是墨熄道:“我明白,你不必担心。” 长丰君这些日子到哪里都要和人解释女儿的病情,恳求各家贵族不要将他女儿逐出学宫毁去灵核,受尽了太多为难折辱。陡然听到羲和君这般还算宽和的语气,竟是心中一酸,几乎就要落泪。 他匆匆低头向墨熄道了谢,又回头看了一眼兰儿,担心自己越留得久,越舍不得女儿,便转身离府去了。 姜拂黎给顾茫切了脉,重新将药方调整一番,而后起身,看了一眼顾茫和小兰儿,说道:“羲和君,借一步到后院说话。” 墨熄皱了起了眉:“留他们在这里?” 周管家笑道:“羲和君尽可放心,我在这里看着呢,出不了什么事的。” “若是姜某的病人能在姜某府上闹出什么乱子,我这医馆也不必开了。”姜拂黎说着,瞥了顾茫脖颈上的黑环一眼,言语中颇有对此类物件的鄙薄,“更何况顾茫不是还戴着羲和君给他的锁奴环么?” 其实墨熄也知道姜府的周全程度不亚于岳府,这么一会儿时间根本不会出什么状况。 但是他就是对顾茫在外面离开自己的视线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与焦躁。这种情绪非但没有随着顾茫与他的朝夕相处而减缓,反而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强烈。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来找姜拂黎看病的就不止顾茫一个人,他自己也得开药了。 姜府后院栽种着许多奇花异木,终年灵力流转不断,四季芳菲。 姜拂黎与墨熄沿着迤逦楼廊边走边谈,姜拂黎道:“后天就是年终尾祭了,你们这些纯血贵族,都得跟君上启程去唤魂渊祭祀吧。” 墨熄点了点头:“每年惯例。” “长丰君把他女儿托与我了,你呢,怎么打算。” “顾茫太过危险,我会禀明君上,带他一同前去。” 姜拂黎说:“想你也是这个答案。不过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他停下脚步,在云天花影中回过头来,负手道,“顾茫的脉象沉稳,有恢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