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棠剑眉低压,冷厉地逼视着花破暗:“你所谋太甚,我岂能容你。” 顾茫因为颅侧的剧痛而闭上眼睛,但这一次和之前几次都不一样,恢复了全部记忆与神识的他,很清楚自己为何能看到百年前沉棠的身影—— 这一连结的根脉,起源于五年前,他奉命入燎,探查燎国的黑魔机密,尤其是与血魔兽有关的秘术。他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终于取得了血魔兽最高看守的信任,与之建立了私交。 在那阵子,他时常去探视血魔兽的残存精元。尽管那时候血魔兽还是一团残缺不全的银雾,魂魄、力量、记忆……统统不全,但顾茫还是感觉到了它至为强大且邪恶的魂力。 “嘿嘿,顾兄你且看,这些年我邦一直在设法将它重新唤醒,只要它恢复状态,整个九州都将牢牢掌控在大燎的股掌之间!” 顾茫盯着那团银雾,不动声色地笑道:“是啊。” 守备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如若让血魔兽重回天地,势必是一场大浩劫,哪怕最后修真二十七国全部联合起来与之对抗,也一定会有成千上万的牺牲。 他那时候尚未完全探得自家君上的真正意图,但他已隐约觉得,血魔兽这般可怖的杀器无论归哪一个邦国、或者哪一个个人所有,都是极危险的。他可以暂信君上,帮君上设法攫取血魔兽的力量,但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把这种力量交给慕容辰。 甚至,他从第一次在燎国密室里见到血魔兽银雾起,他就在想,究竟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确保事情的万无一失。 哪怕有朝一日,血魔兽当真重回于世,无论它届时是被燎国复活,效忠于燎,还是被重华复刻,效忠于重华,他都有办法以最小的牺牲了结它。 这才是最周全的办法。 在燎的日日夜夜,顾茫做了许多的假设与推想。 最后留给他的,却终究只有一条路: 共心。 其实也没有什么复杂的,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术。说起来,他最初研创这个法术的目的还很稚气天真。 他曾有过美好的幻象,哪怕明知前路渺渺,他也希望自己能与自己的小师弟共渡一生。就像他们从前半开玩笑时说的那样,有一个家,养三俩猫狗,院里种一棵桃树——一起解甲归田,一起变老,一起死去。 虽然知道绝无可能,但顾茫仍是忍不住悄悄地创了这个共心之术。此术一旦施展,他便能将自己的意志与墨熄共享,只要彼此愿意,他们就能看到对方人生中的种种过往,分享彼此的记忆、情感、意愿……乃至生命。 一个需要双方无限的信任与亲密,理想到近乎荒唐的法咒。 顾茫本以为是绝对用不上的,他也只是玩玩,聊以寄托一点自己美好的幻象。 可是站在血魔兽灵体前时,他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天命早已注定,共心术的归宿,其实不是为了陪伴,而是为了别离。 他最终趁着血魔兽虚弱,悄悄将这个秘法打入了它的灵体里。就在他施展共心的一瞬间,他感到一股妖邪至极的狂流涌进了他的血脉,他骨子里的黑魔法咒被血魔兽激得蠢蠢欲动,他体内涌入了大量的魔气。 那是血魔兽肮脏的生命。 用无数祭品,蝶骨美人席,普通人类的性命所铸就的恶兽之魂——在他体内共生。 那一刻,他就好像变成了它,他看到它是怎样被花破暗炼出来的,百年前以峡谷为炉,以天雷为火,以数以万计的活人为牲,终于淬炼出了这头凶恶至极的诡兽。 喝吼遏云。 他就是它,它也是他。 他以血魔兽的眼睛,看到了种种过去。他看到从前花破暗站在炼魔峰前,看到百年前那张阴郁而妖异的脸。 —— “重华之君流我为奴,捧他慕容氏为贵族,当真可笑至极!” 花破暗曾对着初具雏形的血魔兽喃喃私语,将他的仇恨尽数倾灌于它。 “从我懂事起,我就觉得万分好奇,为何我是服侍人的贱种,而有的人天生富贵?那些糟老头儿告诉我这就是天命,我命该如此。” “可我真的命该如此吗?我比那些贵胄勤勉,我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有天赋,这算什么天命?难道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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