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本就千差万别,正是因为各地情况不定,才有两税法的实行。契约数量再多,比得过天下民户数量之多么?这些事情与税收挂钩,难道不该想出办法,按地域公开契约新法的详细条例、收入底线与赋税比例。”殷胥道:“大邺立国开始,两税法的实施也是在朝堂上被否决,却在民间成功实施,正是因为两税法,才挽救了战火两三百年的中原。但百年过去,天下格局也与当年不同,两税法在百年之中也暴露出了种种弊端,难道不该改进么?” 殷邛在皇位上神色莫测。他明显感觉到了,在朝堂上,也是隐隐有相当一部分力量在帮助殷胥推行政策,只是他们隐藏的太深,又少有位高权重之人……但这些人的支持与谁有关,殷邛不用想也能猜到。 殷胥提高了音量,两袖并拢,目光沉着:“当年两税法的租税改按货币计征一条,是最不被看好的,然如今却是大邺最主要的收入之一。当初圣人推行贸易税,被认为是画蛇添足,却一次次在天灾前挽救了大邺的赋税!百姓与格局是不断在改变的,妄图控制正常的发展便必定会感觉到受阻。” 裴敬羽忍不住开口:“胥殿下这倒是认为,百姓想要如何,便要朝廷来前去配合了?!这究竟是朝廷管控百姓,还是百姓役使朝廷!” 殷胥道:“这话虽不好听,不若裴尚书为我举一个前朝成功的例子?臣年幼读诗书不多,未曾知道有过什么朝廷可以无视百姓,闭门造车却仍能制出让天下人服从使用的法令。更何况如今天下,四处开始契约通行,这俨然成为了民间流通的新规矩。朝廷是该看着契约自发形成规则,还是应该趁其未完全成型,插手其中让朝廷来制定规则?” 殷胥对着皇位一礼道:“臣认为,契约在民间的流通,必定也代表着财产的流通。若是能由朝廷来保证契约受到律法庇护,时效内违反律法之人可借由各地知府来进行律法规定的处罚,来保证契约的公正。然而知府也可对所有记录在案的契约进行征税,按类别不同,征取不同比额的税法。” 裴敬羽笑道:“殿下,那些所谓人身契约,能涉及的金额又有多少,再从中征税,对于大邺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殷胥微微动了动眉毛:“这也只是其中一种。” 崔夜用心中一跳,陡然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明面上看废除奴隶制只是增加户数,为了冻灾后农耕的办法,或许也能增加部分财政收入,但这绝不是最主要的目的!各个世家最不能缺的是人,当连世家用人,都要被所谓的契约牵绊,这些契约的律法规则又掌握在朝廷手中…… 其他的也不会远了。 各姓私下有多少田宅交易、家产纷争、佃农承田,关于这类律法虽有,但朝廷从中抽税管控,这就不再是世家能私下动作的事情了。朝廷这是想让各类交易收到朝廷的把控与保护,世家的动作与家产必定也会在朝廷的耳目之下。 所谓为了管理大量前奴隶的民户,而推行契约的通行,这根本就是个幌子。 殷邛好一招狠的。他蹉跎了这么多年,倒是终于忍不住了。 崔夜用看着殷邛已然站起身来,亲口支持胥的说法,连裴敬羽都有几分惊疑不定的闭了嘴。这场面上显然大势已去,崔夜用不知那些面上反对实则迎合的群臣,究竟是胥的势力还是殷邛的安排,但显然连这位最沉默的皇子也打算插手朝政了。 崔季明在殿外,听着刚刚群情激愤的争论,已经被殷邛控制住了场面,虽说仍有户部、礼部官员对某些内容持反对意见,但案法成立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她本以为今天的主要内容都熬过去了,活像是一脸期待坐在第一排听领导喷了三个小时的员工,偷偷的挪了挪脚,捏了捏肩膀。 郑翼站在她旁边,道:“这就累了?今儿可是连接几件大事儿呢。” 崔季明凑过头去:“还有什么?你提前知道了风声?” 郑翼笑道:“三郎你不知道么,诸位皇子,要加封了。太子也要开始选妃了,说起来选妃这事,倒是听闻三郎有个妹妹。” 崔季明笑容微微一收:“我那两个妹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二多一点。” 郑翼笑:“当年高祖为了拉拢宇文家,可是让太子娶了十二岁的宇文氏。” 崔季明笑容扯大了几分:“所以他做了一辈子太子。”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