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死在这里,能保全突厥人的脸面,也能保全她自己的脸面。 她两手撑在地上,无处可躲,几次猛然使力的躲避使她两脚发麻,她怕是没法再有那样的反应力了。崔季明忽然看向了那把被她抛在地上的长矛,眼睛亮了。 对弓——果然还需用长兵。 崔季明猛然起身,捡起了地上长矛。木杆柔韧,她前手握得位置朝上,后手使力,暗劲流动,枪头划空不停的抡出圆来,长矛上头的长长的马鬃装饰跟着转了起来,。 她侧步站在了那中年男子面前正对的直线上。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猛然拔箭瞬间架弓,朝她射出一箭。 想要射中崔季明,不得不箭头正着向前,而不断旋转的长条马鬃仿佛成了一面小小的圆盾,箭矢射中,被马鬃带偏了力道,斜着朝地面而去。 崔季明脚步未停,她手持长矛朝前方冲来,中年男子愣了一刻才明白原理。他猛地去抓箭矢,比上一次更快的拉弓,射向崔季明的小腿。 崔季明似乎已经发现了他拉弓的频率间隙,猛地往侧一撤步,在他下一箭准备好之前,又回到了中线上,朝他而去。 她竟以长矛为防御,以前冲为进攻。 这一次,矛头的距离已经不足以令中年男子再搭弓了。 崔季明走至近前,正要将长矛刺出,她却陡然发现,那中年男子的袍下只有一只靴子。坐在椅上的下肢,袍子在左腿腿根的位置开始凹陷下去,他是个只有一条腿的人。 崔季明一晃神,对方双手持弓,将长弓当作棍般,横着抵挡住了她的第一击。 他竟能将弓当作兵器。 那弓两头穿弦处,做出了尖锐的长角,可用来杀人。 她瞥了一眼,却心道,弓虽可做兵器,但她也是近身的好手。 崔季明持长矛朝他脸侧刺去,中年男子持弓抵开,崔季明却猛然一抖长矛,抛开长兵,揉身而上,抬手一掌拍向他颈侧。 他坐于椅上,少了脚步的配合,动作显然已回挡不及。 这一掌响亮的如同令婴儿啼哭的人生第一巴掌,拍的那中年男子身子瘫软下去,他眼睛瞪得雪亮,看着崔季明,两手却垂下去,脊背弓如猫。崔季明知他只有神识,已丧失了力气,这才后退了一步。 对方箭法实在精妙。如此的精准与速度,崔季明自认她再练十年她怕是望尘莫及。 她幼时曾听贺拔公说起,突厥有一名将,箭术如神,名震西北。只可惜跌下马后被惊马连续踩踏,废了一条腿,连骑马也做不到,从那之后隐退,再不露面。 或许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她幼时故事里听说的那个人。 崔季明也不知故事中人物的名姓,如今也没有再来确认的心境。她双手提起整个胡椅来,将他连人带椅挪至墙根,方知一个人少了腿,竟可如此轻巧。 中年男子面露灰黄的死相,窝在椅内。崔季明道:“只是暂时失去知觉动态不得,您还能拉弓。坐在这里观战局吧。” 她拿起了他的长弓和箭矢,道:“我这一会儿怕是要大战一场,生怕兵器不够。不得不先借您一用。” 中年男子也说不出话来。 阿史那燕罗却在城墙上沉默了。 他是请来的最后一道保险,为的就是要崔季明最起码能输在倒数第三四个人的位置,令人觉得后头仍有她赢不了的高手。而若是崔季明再继续打下去,那中年男子之后的几个武人,基本是她两三下便可撂倒的庸手。 此刻,下手吧! 阿史那燕罗猛然回头,他架起身边的角弓,朝天空发射了一枚鸣镝,青天白日之下,尖锐的声响划破了上空。连崔季明也朝上抬头望去。 无数突厥人猛然拔刀朝言玉和他侍卫的方向而去。 而言玉的身影一闪,随着几个侍卫如游鱼般往城墙两端而去。 阿史那燕罗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他正要命人追上使,站在城墙外侧,却有一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的侍卫率先动作了。阿史那燕罗一惊,对方虽人数颇少,但也与他预计不符。 这一排侍卫站在城墙的最外围,而城墙上几乎挤满了人,阿史那燕罗这类将领为了能看清则站在了城墙最内侧。 这外侧的侍卫,作突厥卫兵打扮,利用的便是这一点。他们手持长枪,猛地抡出去横扫。靠近他们的都是突厥的低级将领,有的直接被扫翻,更多的则是忙不迭的向后撤,避开长枪的范围。 他们这样往后一挤一退,阿史那燕罗那样的高级将领,差点就被推下城墙去。 阿史那燕罗没想到那些战场上就表现马马虎虎的小将们,居然在此情况下如此惊慌失措。眼见着骚动越来越大,他身边几个人已经被挤得掉下城墙,他吼道:“拔刀!不要再后撤了,拔刀上前杀了他们!”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