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祭典上的公尸并非真的尸,而是指宗庙祭中,被周王指定扮演先王,代先王领受祭礼、降福庇佑王室、天下的卿士,公尸起则祭祀完成。尸是指其身份——其不以人而是先祖之尸的身份领受祭祀;而公则是祭祀之中对这位扮演先王的卿士的敬称。 《凫翳》《假乐》二诗在《大雅》卷中先后紧挨着,宋儒皆以为《假乐》是公尸受祭后赞美君子,愿君王令德光耀、肃肃威仪,纲纪天下之诗。这首诗虽以赞颂君王“嘉乐”为主,却还暗含着一点委婉规劝的意思,这点温柔讽谏,就在最后一句“不解于位,民之攸墍”上。 这一段全文是:之纲之纪,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墍。 其中的朋友并非指现时的朋友,而是指朝廷众臣。百辟即是诸侯,不解是指不惰,墍则是休息的意思。若君主能纲纪四方,令众臣依赖,臣子自然柔顺而爱戴天子;枢机重臣各安其位,君臣上下交泰,自能政通人和;当此之时,百姓就可以安然休养生息。 这句正是委婉劝谏君主勤于政务之意。 若只求简单平顺,按着题目文字顺破作“古之君子不荒怠政务,此所以宜民休息也”即可,但这么写的话就太平淡了,整篇文章也就被束缚在“勤政”二字里。而破题又是挈领一文的总纲,一旦破题破窄了,就很难把文章内容扩展到整首诗主旨上。 而这首诗真正的主旨纲领并非最后这淡淡一句的讽谏,而是首句的“假乐君子,显显令德”,是首赞颂君主德政,以“公尸”身份赞美赐福的颂诗,祝愿君子嘉而乐。 如何才能从百姓安逸之乐,倒推出君子的嘉乐德政……崔燮在稿纸上连写了几个“嘉乐”,脑中隐隐有个抓住“德”字作线索的念头,却飘渺地无法将其串联到一起。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监场官已在他面前绕了两圈,阳光也渐渐斜向考棚顶。考场上为防做弊,若在申时之内做不完题目,是不给继烛的机会的,只有做完题目,仅剩一篇或一篇半草稿没誊真的才许继烛。 若这篇写不出来,那他的会试就真成了“观场”,只当是春闱三日游了!要是连第一场都写不完,他还好意思去见谢瑛么?一个会试第一场就没考完的落榜生跟锦衣卫优秀公务员之间也太不般配了! 他的笔尖在最后那个“乐”字上反复描了不知多少遍,墨迹直浸到木板里。直到草稿纸上湿了一团,他才蓦地惊醒,拿起卷子吹了吹,卷上那个黑浓的乐字重重地印入眼帘,电光石火间勾出了一句话—— 夫乐者,德之华也! 他还想着乐与德怎么联系,这不就联系上了! 虽说这是音乐的乐,不是诗里逸乐的乐,可《礼记·乐记》中又有“夫乐者,乐也”之句。音乐本身就是人心欢乐的体现,乐又是德的精华,“君子广乐以成其教”,以乐为教化之法,百姓受音乐教化,也可以潜移默化感染平和柔顺的品德。 君子美而乐,有光耀的品德。而其德音发而为音乐,百姓受音乐熏陶教化又感染君子之德,仁孝忠顺,国家则又会因之安定,反保其君主,上下和穆,岂不正合了《假乐》一诗赞美君子令德彰显,保有天下的原意? 这个“乐”字一定,文章就出来了! 崔燮把湿坏的草稿纸往旁边一扔,重拿出一张新的铺在面前,从“乐”字入手破了题——“即乐化之大成,见君子之深蕴矣!” “乐者,德之华也”,乐化即是德化。人民感乐音而向道,不正体现了君子“不解于位”的贤德? 这句承题写破“君子之德”后,他便直接起讲乐化之法:君子将自身之道化入的安乐的乐曲中,乐中便含了教化之道,便可以安定万民! 这样带有君子之道的庄严歌乐自朝廷流通四野,乐音将君心王政毫无阻地传至百姓心中,导其向善;人民久受德乐熏陶,感染君子之德,也会渐渐潜消心中贪暴私欲,使得天下清宁。 这便是移风易俗,这便是以乐教化的功效。 前四比先是以“乐”入“德”,写了君子的“嘉乐”如何成为百姓的“安乐”,将题目那一句话发散至全篇主旨,后四比就要再从诗旨回归题旨。 中庸有言,故大德者必受命。受命于天,即是君王。为君王者就要纲纪四方,统括维系百姓,不容涣散。 从“纲纪”二字,又顺顺当当地写进了原题所在的那段“之纲之纪,燕及朋友”。群臣百姓皆受君王纲纪,各安其位,各行其是,众臣不怠不惰,百姓不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