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草地结了许多露水,马蹄踏下,青草的微涩的香气蔓延开来, 碾过的草丛沙沙作响,在一片寂静中, 尤其刺耳。 只要她不说话, 司奉龄不会主动开口,于是林菁试探地道:“师兄的身份真是扑朔迷离, 既是大昭密探的‘前辈’,又是鬼谷的传人, 现在么,还身兼草原爪牙……反正我也逃不掉,不如师兄让我做个明白鬼?” 司奉龄停了下来,他正想说什么,林菁的腹部突然发出了一声尴尬的“咕”,司奉龄下意识地从行囊里找到了食物,拿出来的时候才想到,两人已不是主将和亲兵的关系,也不是师兄妹的亲昵关系了。 他伸手把她抱了下来,动作还是很轻很柔,仿佛昨夜对她下了狠手的那个人从未存在过,又冷又硬的胡饼被他掰成了几块,拿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喂林菁,自己也跟着吃了几口。 林菁没拒绝,无论是逃跑还是周旋都需要力气,努力往下噎的时候,还没忘了要水。 司奉龄捏着她的下巴往里灌了几口清水,她被呛到,咳了半晌才道:“总是要死的,浪费了师兄的粮食,实在不好意思,还得谢过师兄让我做个饱死鬼。” 左一个“明白鬼”,右一个“饱死鬼”,她想从他口中探得自己这一次的危险程度,可司奉龄压根没接话,看来这等小手段还入不了他的眼。 司奉龄收拾妥当,因为林菁清醒了过来,出于慎重,又取出绳索,连她的腿都捆了起来,然后抱着她同上了一匹马,让她侧坐在他身前,一手搂着她一手御马,低头问道:“真是稀罕,你现在还愿意称我为师兄,只怕心里要将我千刀万剐了吧?” 林菁浑身被绑得动弹不得,只能软软地靠在他身上,男子的气息侵略了过来,她忍着心中的不快道:“大家师出同门,明人不说暗话,我现在嘴甜一些,后面也许还能少遭点罪,逞一时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义,万一气得你直接用刀子捅了我,那可就糟了。” “我该怎么说?真不愧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司奉龄低声地笑了笑,“师妹这般识时务,我又怎么会亏待你?想听什么,问吧。” “我只对一个问题感兴趣,师兄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吗?如果是,那又是为什么?” 司奉龄闷笑道:“师妹真是刁钻,这一个问题就包囊了所有。”他低笑轻语的时候,声音入珠如玉,滚落在耳边,是会被当做宝藏来珍藏的。 林菁叹了一口气,不无遗憾地道:“师兄,我真是听不腻你的声音,你不要跟我敌对,好不好?”就算到了现在,她仍然不想恨他。 司奉龄沉默了一会,才道:“抱歉。” 林菁平生,最讨厌别人对她说抱歉。她心累得很,已经知道他不会因为自己三言两语而打消念头,索性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远远看过去,他们就像是草原部落里常见的情侣,双双依偎在马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奉龄缓缓道:“我早已不是你师兄了,在师父离开长安城找到我的时候,便将我逐出了师门。” “这样大的事,师父不会不通知我。” “嗯,他水陆道上朋友很多,但我做了十多年的密探,手上的路子也不少,他给你的那封信还是被我截下了。” 她没什么诚意地夸道:“师兄青出于蓝,怪不得能成为行内前辈。” “我六岁时遇到师父,跟他修习的第十个年头,林家出了事,他去了长安一次,回来后便加重了我的功课。两年后,那时你大概三岁?他为了帮你打好根基,便让 我出去历练,一心扑在你身上。我下山之后,因为是衣钵传承弟子,不能为官,须得看淡名利,于是我仗着功夫好游荡人间,我做过为民除害的义士,做过逞凶斗殴 的混混,帮人破过案,也帮农家打过谷子……后来才开始做探子,知道人间隐秘事,知道人前人后的面孔不一,知道世间鲜明而锦绣的皮囊下藏着多少不堪,这才觉 出趣味来。任何一行,越是接近峰顶,便越能感觉到权利的滋味,我很快成为他们口中的‘前辈’,你应该能想象到,很多时候,一句话便能定无数人生死,一封书 信便能毁去一个家族,我受很多人追捧,同时也被很多人怨恨,这张脸就是下场,同时,我的武功也被废去一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菁感觉他搂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一紧,便轻声问道:“那么,师兄是否大仇得报?” 他朗声大笑:“那是自然,我想做的事,还未失手过,不仅如此,我还株连其三族。” 林菁心中骇然,他以为自己是帝王吗?居然还行株连之举! 司奉龄为何被逐出师门,林菁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果然听他道:“我本来做得很干净,可惜还是走漏了消息,我封锁了师父身边的消息来源,全力追杀余孽,没想到皇帝突然要你从军,师父离开长安后立刻得知了 此事,他虽然逐我出师门,却没有废去我的武功,让我在仇家的追杀下也能活命。所以我不恨他,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但有趣的是,我同时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