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人活路, 我跟过的最后一个郎君,他的正妻尤其善妒, 克扣我的例银和吃穿用度不说, 有一次还在夏天把我关在柴房一整夜,我的两条胳膊被蚊虫咬得没一块好肉, 然后把我卖给了突厥人,你猜怎么着?”杏娘故作神秘地逗林菁问她。 林菁眼皮都没抬一下。 杏娘娇嗔地道:“我这一下子啊, 才知道草原的好处来!”她伸了伸手腕,又摸了摸脖子,炫耀着身上的珠宝,“拔延郎君是个大方的,而且他的正妻根本管不了他,只要顺了他的意,姐妹们想要什么好穿的好吃的没有?” 林菁不置可否,也并没有瞧不起杏娘,她甚至在杏娘那浅薄而夸张的语调中,想到了家乡。 长安城一百一十坊,分布若棋盘,北面是皇宫及各皇亲国戚,东面高官云集,西面是巨贾和胡商们的地盘,而南面,居住的则是平民百姓,以及下九流的各行各业。 越往南,越见穷困。 临着启夏门的通济坊也是南城里有名的贫贱之地,每日晨鼓一过,坊门大开,热闹非凡的一天便开始了。 十字街上,粗声粗气的妇人挥舞着水桶,只走一路便将昨晚各家的八卦听了一个遍;光屁股的孩子呼朋唤友,小土狗儿似的在街上疯跑;一脸蔫巴褶子的老汉在坊墙根儿地下蹲了一溜儿,闲嘬着牙花子;沿街的点心铺子揭开了大蒸笼,热腾腾的胡饼刚出锅,食物的香气盈满了街道…… 林菁就在这片红尘烟火起,锅碗瓢盆声中长大,什么样的底层人物没见过? 尤其是杏娘这样的游似浮萍的女人,她们对男人没有归属感、对家庭没有归属感、对家乡没有归属感,同样,对大昭这个国家,也没有归属感。 有奶就是娘,谁给好日子过,她们就觉得谁好。 林菁煞风景地问道:“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你了,杀了你,又如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杏娘翻了一个白眼,满不在乎地道:“难道大昭的男人就不杀人了吗?我身边死过的小姐妹,可以论打来算,所以只要有命享受,能有一天是一天,想那么多有什 么用?而且呀,姐姐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她隐秘地一笑,不由自主地扭了一下水蛇腰,声音也仿佛带上了一丝水声,娇媚欲滴,“这些突厥男人没见过咱们这 样的好女人,那拔延郎君一挨人就又猛又凶,在他身子底下过一遭,才不枉做一次女人……” “够了,打些水来吧。”林菁打断了她,免得她又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荤话来。 杏娘冷哼了一声:“就知道你这小雏儿听不懂。” 她拧腰摆尾地走出去,提了一壶清水,款款小步地回来。 林菁喝了一口便道:“这水的味道跟昨天不一样。” “我的小娘子,您可别挑了,偌大的冬青湖,大家都在里面取水,怎么可能不是一个味?” 林菁没再言语。 杏娘不是牧民,也不了解冬青湖,事实上,就算是有经验的老牧民也很少会注意到湖水的变化。 冬青湖的范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在天气将要变化时,冬青湖的湖水会压向某一岸,而因为冬青湖临近和亓尔山,地表的土壤被带进湖水之后,会导致湖水的味道发生改变。 这些都记录在林远靖留给她的地图上,当发现这一情形便能证明,近日将有暴雨出现。可究竟会发生在什么时候,并不能靠湖水水量来做最后的依据。 所以林菁之前要求晒太阳,每天都在观察风向和云层的变化。 现在湖水有变,想来暴雨就在这几日。 她想了想,吩咐杏娘去叫拔延诃勒过来。 杏娘还以为她开窍了,自己要是得了这一功,说不定又能得拔延诃勒高看一眼,多得些赏赐,于是她喜滋滋地出去了。 “你说什么?现在要我对劼鹘部宣战?你疯了?”拔延诃勒目光不善地看着林菁。 “你刚才不是说劼鹘部很老实,连看一眼他们族长都不敢吗?现在不出兵,等到夜里被人抄了老巢?”林菁不客气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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