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一如既往的爽快毒舌,毫不留情,正是沈琼莲。 只是不知她所说的殿下是那一位? 那人似乎不死心,说道:“如今沈先生是我的老师了,学生不会,老师有教导的责任,先生可以教我,我一定听话的。” 沈琼莲说道:“我是讲经书的老师,又不是教诗词的,殿下另请高明。” 那人死缠烂打,“不,我只要沈先生教我。” 沈琼莲似乎很不满,“你刚才突然出现,吓得我掉了酒壶,如今又拦着路不让走,你们皇家就是这样尊师重道的吗?” 那人说道:“诗本子我都带过来了,沈先生好歹点评几句,让我知道哪里欠缺。” 沈琼莲说道:“明明是一锅红烧肉,殿下偏要我挑出几片素菜来,这不是勉为其难吗?” 那人说道:“谁说红烧肉里没有菜?明明有葱花的。” 沈琼莲越发怒了,“你越大越胡搅蛮缠了,让开!” 那人:“不让。” 胡善围听见场面僵持,悄悄后退了几步,而后故意加重了脚步,走的却稍慢,大声叫道:“沈教习!你慢点走!丢了东西啦!” 待胡善围走近时,太湖石垒成的假山旁边只有一个碎了一地的酒壶和沈琼莲,那人匆匆跑了。 沈琼莲失了酒壶,手里却多了一卷诗集。那人临走还非要把诗集塞进她的手里。 胡善围故作轻松,把金七事还给沈琼莲,“这可是你的?” 沈琼莲一看空空如也的腰间,“可不是?多谢胡司言。” 胡善围瞥了一眼酒壶的碎尸,“喝多了吧,走路都不稳,别去赏景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沈琼莲并没有拒绝,扶额说道,“好像有点晕头晃脑的,不如归去。” 和胡善围清清静静的小院子相比,沈琼莲的住处堪称豪奢了,是个两进的院子,一年四季花卉不断,院子还养着几缸子锦鲤和睡莲,入秋了,睡莲花瓣开始凋零,露出尖尖的莲蓬头,锦鲤则在散落的淡黄色花瓣中嬉戏穿梭。 沈琼莲笑道:“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 又吩咐小宫女,“我种了一盆薄荷叶,你摘一片和茶叶泡在一起,最是提神醒脑,解了秋困。” 宫女去泡茶,沈琼莲指着被飞溅的美酒浸透的裙摆,“你稍坐,我去换套常服。” 言罢,沈琼莲顺手把手里的诗卷搁在案几上,去隔间换衣服。 卷成筒装的诗集缓缓摊开了,成两边翘的瓦状,胡善围可以清晰的看见诗集上的名字:朱檀。 鲁王朱檀,十四岁,郭宁妃的独子。喜欢诗文,尤其崇拜魏晋风流。 朱檀两个舅舅都是侯爵,舅家家世强大,郭宁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养的稍微纵容些。 皇子们并不和母妃住在一起,基本上七八岁就搬到乾清宫东五所和西五所居住了,平日上午在大本堂读书,下午骑射,偶尔被洪武帝拉到田间地头干农活,忆苦思甜。 是的,洪武帝在大本堂附近拔了一些花花草草,专门开了几块田地,亲自下地叫儿子们农桑之事。 除了偶尔给生母请安,皇子们基本不会出入东西六宫,尤其是已经十四岁、即将成年的鲁王,要避嫌的。 所以胡善围乍听其言语,猜不到太湖石里堵着路请教沈琼莲的少年是谁,少年变声时说话声本就是多变,现在看到鲁王朱檀的名字,才豁然开朗。 皇宫那么大,御花园里那一幕绝对不是巧遇,从对话来看,鲁王时常以诗书请教沈琼莲,沈琼莲也的确教过,但她是天才少女,眼光高,鲁王身份高贵,诗歌着实平庸,她没放在眼里,根本“吃”不下去。 她性格孤高,懒得和鲁王虚与委蛇,说从鲁王诗句里找优点,如同红烧肉里挑素菜。 胡善围是个情窦开过两次的人了,两次都轰轰烈烈的,过来人的她隐约感觉朱檀对沈琼莲动机不纯,十四岁,也到情窦初开的年纪。 沈琼莲十七岁,相貌谈不上绝色,宫里美女如云,天才少女只有一个,对她有爱慕之意,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正思忖着,沈琼莲换了一身常服回来了,梳着寻常少女的发式,飘然出尘。 胡善围放下只剩下半杯的茶,“这茶果然提神,多谢款待,我还有事,告辞了。” “胡司言是个大忙人,我就不强留你了。”沈琼莲亲送胡善围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宫墙拐角时,她却定住了,回头,目光正好和沈琼莲撞在一起。 胡善围觉得不对劲,这一切太巧了,从遗落的金七事开始,就像……有人故意设计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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