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的天空中飞起一排排大雁,一会排成“沐”字形,一会排成“春”字形,有时候也排成“雷”字形,胡善围想家了,无论看什么都能看成心里想的那个形状。 又到了成穆贵妃孙氏的忌日,怀庆大长公主进宫,和马皇后商议祭祀,和胡善围使了个眼色。 胡善围会意,亲自送怀庆出宫,怀庆借着衣袖的掩饰,偷偷递给她一个信封,到了无人处,胡善围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张纸条和一个用黄金修补的玉质水仙簪。 字迹是沐春的,水仙簪是胡善围打碎了、沐春偷偷给收尸,要工匠用黄金修补改造成了水仙簪。 簪子是胡善围的爱物,这十五年来几乎日日不离身,只是后来胡善围当了母亲,阿雷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对黄金感兴趣,总是瞎抓她的发髻,她担心尖锐的簪尾会伤到女儿,于是将簪子锁在妆奁里,平日用发带束发,或者罩上网巾,一应尖锐的首饰或者婴儿容易吞食的珠串什么都不用,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春春来了! 胡善围激动的打开字条,由于太过用力,差点将字条从中间扯断,只是很简短的一句话:“孝陵见。” 成穆贵妃孙氏附葬孝陵。 沐春何时搭上了怀庆大长公主?这不暴露了诈死的秘密了?还有,他来京城了,阿雷怎么办? 胡善围又喜又急,连忙告假去了孝陵。宫里只有八个皇室成员,很是清闲,马皇后以为她思恋孝慈皇后,遂同意了,还说道:“胡尚宫以后若想去孝陵,只管去,和尚仪局那边打个招呼便是,不用每次都来请示本宫,本宫相信胡尚宫。” 孝陵。 胡善围给帝后上香,然后去了后面成穆贵妃孙氏附葬的墓园,这里是怀庆大长公主的天下了。 秋风乍起的树林里,一片落叶呈现之字形状飘落。 胡善围来到约定地点,却不见沐春。 正失落时,裙摆一动,一颗小石子砸在裙角,滚到了鞋边。 胡善围从石子袭来的方向看去,却不见人影,都一把年轻了,还玩这种小游戏。 胡善围佯装淡定,“再不出来,我就回宫了。”言罢,走向回头路。 左边树林传来沐春的声音,“快来找我呀。” 沐春自从当了父亲,把阿雷的童年移情成自己的童年,以弥补小时候娘死爹渣的遗憾,无论身体还是心境都有些逆生长的迹象,越活越回去了。 和一个三十五岁的中年男人玩捉迷藏是什么感受? 胡善围一叹,她晓得沐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很是心疼他,算了,嫁都嫁了,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宠着他了。 胡善围回头,循声而去,听到一颗大树后有动静,连忙跑过去一瞧,没有人,正纳闷时,身后白日见鬼似的出现一个人,将她从后面拥在怀里,“我只是用弹弓射出一个小石头在这个地方而已,玩了那么多次游戏,你还是会上当,哈哈。” 胡善围侧身看去,沐春穿着守陵军的服饰,戴着大帽,还蓄起了胡须,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不过对于胡善围而言,沐春就是化成灰都认得的。 “你怎么来了?阿雷呢?你怎么和怀庆大长公主——” “我想你了。”沐春打断了胡善围的问话,紧紧抱着她,“阿雷也想你了……” 原来沐春把女儿托付给岳父胡荣养着,和纪纲赶到京城,一路上各种密报传来,一个个藩王被削掉、甚至被全家逼着自焚,局势越发紧张。 燕王的亲弟弟、连襟相继被削,贬为庶人。就连庆阳公主这种年纪大、辈分高的长辈都劝不动建文帝,反而被削成了郡主,一点退路和谈判的余地都没有了,不仅仅是燕王,就连整个皇室都知道,一场战争势在必发,因为燕王绝对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但是燕王依然不能轻举妄动——他四个孩子都在京城,一旦起兵,四个孩子人头不保。 所以,燕王派出暗中重组了锦衣卫的纪纲,在京城搞起了统一战线,拉拢一切可以笼络住的人,传递情报、给四个孩子找机会离开京城,回到燕地。 怀庆大长公主因为劳心劳力为周王奔走的缘故,成了纪纲第一个拉拢的对象。怀庆因庆阳公主变郡主的缘故,对侄儿建文帝大失所望,兔死狐悲,她和已经被废为庶人的周王关系密切,待建文帝削完了所有的皇叔们,地位巩固,恐怕要对她们这些姑姑们动手。 怀庆半生娇宠,被先帝、成穆贵妃、孝慈皇后还有驸马王宁捧在手心的宠着,享尽了富贵,骄傲惯了,怎会忍受这样的落差?何况她早就是有家有口,甚至当了祖母的人了,她怎么忍心看着后人任人鱼肉? 侄儿要削她,那就换成哥哥们当皇帝了。起码哥哥不会那么糊涂,连无辜的公主都要削! 于是怀庆成了最早的一批燕王党,进宫传递消息不要太简单。 尤其是当怀庆看见沐春“诈尸”,和纪纲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