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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节


    胡善围实话实说,“以前那副已经腐朽,这是拆了重新搭的。权贤妃是朝鲜来的,喜欢打秋千做戏。”

    “物是人非。”怀庆公主抚去秋千座上积雪,“胡尚宫推一推我。”

    胡善围轻轻推着怀庆公主的脊背。

    怀庆公主高高荡起来,落地的瞬间,还故意用靴尖踢飞积雪,像是回到过去无忧无虑尚未下嫁时的公主时光,“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昨晚,我梦到驸马了。”

    怀庆公主说道:“我梦到初见他的时候了,端午射柳,他三箭皆中、后来打马球,他不争不抢不下黑手,光明磊落。最后划龙舟,我伪装少年,拿着船桨坐在他的身后,不料龙舟倾覆,我不会游水,是他潜到水底把我拖上岸。”

    胡善围没有想到当年划龙舟还有这种奇事。

    “我这些年,每天,无时无刻都在想他。”怀庆公主荡着秋千,北风肆虐着她的脸,强忍住的泪意在眼睫上结了一层白霜。

    兔死狐悲,看到怀庆公主如此感伤,胡善围由己度人,想到若是这次沐春去交趾平乱不能归来,她大概也会像怀庆公主这番痛苦。

    胡善围说道:“驸马他从来都是一个优秀的人,他没有辜负国家,也没有辜负公主的一片深情。”

    怀庆公主停止荡秋千,说道:“可是他辜负了你,你不恨他吗?”

    “恨过。”胡善围说道:“不过,从我不爱他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恨他了。”

    怀庆公主抓着秋千的右手突然一把抓住了胡善围的手,“我这些年在痛苦里煎熬的时候,总有一个羞于言说的幻想。我幻想王宁在父皇提出时候的拒绝了,你和他破镜重圆,重归于好,你出了宫,成为永春伯夫人。”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我失望过一阵子,还是听从父皇母后还有母妃的选择,下嫁给一个不似王宁那么优秀的人,一辈子无波无澜。驸马只是我的附属品,有他无他,都不会影响我的生活,不爱,也就不在乎,死了驸马,我照样富贵一生,没有什么多大的忧愁,那样该多好啊。”

    胡善围说道:“如果那时候王宁拒绝高祖皇帝,我和他都会死的,这才是现实,皇权之下,向来是得不到,便毁掉,没有谁能够破镜重圆。公主不要胡思乱想了,没有什么如果。爱过就是爱过,不要自欺欺人了,王宁他配得上公主的爱情。”

    怀庆公主还是不肯放手,欲言又止。

    胡善围干脆利落的说道:“爱过,他是我最初和最痛的爱。”

    怀庆公主得到了答案,终于放手,她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堂堂大明公主,还是不如胡尚宫你大气,你从不后悔爱过他,我却幻想如果没有爱过他会是怎样的人生。”

    “人生在世,有情皆孽,若想脱离苦海,只能断情绝恋,可是这些年过去了,我儿孙满堂,富贵荣耀,依然无法停止去想他,去爱他,我的身体已经在情事上耗尽了,出不去了,看来唯有死亡才能得以解脱。”

    怀庆公主思恋成疾,郁郁而终,在腊月初离开人世,永乐帝下令厚葬。按照皇室规矩,公主不能与驸马合葬,怀庆公主临死之前,嘱咐两个儿子将驸马身前的一套衣冠放在棺材里,和自己并排放在一起。

    两个儿子痛哭应下,怀庆公主葬于江宁县牛首山,几百年风雨过后,公主墓几遭盗墓贼骚扰,待公元二零一七年南京考古研究院得到举报,抢救性挖掘古墓时,只许下陶缸、铜制棺环,少量散落的金饰和骸骨而已。

    幸好封门石背后标记“怀庆公主”的墓志保存完好,来证明这座古墓的主人是大明高祖皇帝第六个女儿怀庆公主。

    那些从欢喜开头、以无望等待和泪水结尾的遗憾离别、那些相爱相守却不能白头的爱情、那些痴恋一生,永远走不出悲伤的婚姻,到最后都化为尘埃,只余一座冰冷冷的墓志。

    永乐帝休养的第十天,终于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由英国公张辅掌管京城防务。”之前是汉王朱高煦。

    “朕病了,需要修养,期间太子监国,但涉及军国、三品以上官员变动等大事,需交由朕亲自处理。”

    危机关头,无论太子还是汉王,都不是永乐帝能够相信的,身为父亲,却不会依赖任何一方。

    永乐帝默认了沈琼莲私自把张贵妃请出来坐镇后宫的举动,他终究是信任张贵妃,信任张家的,以前的圈禁就当从未发生过。在他身体衰弱的时候,把局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才有安全感。

    鱼吕之乱,代理尚宫沈琼莲有失察之罪,但因亡羊补牢,稳住了局面,将功折罪,罚俸一年,回到尚仪局,降为尚仪M.lZ191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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